我和老韩在漫天星斗的夜里聊了很久,漆黑的天幕下面,我们有各自不同的心事。
老韩说自己昏昏沉沉的活了大半辈子,这期间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何艳艳。年轻的时候他感觉事业最重要,以为男人要是没有自己的事业,组建家庭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因为多年之后需要自己承担的社会责任会异常沉重,没有人会原谅一个人没有能力养家糊口。他说直到今天,到大家都挥霍完了青春年华,回到曾经出发的地方,才发现其实这辈子,最真实的是拥着自己爱的人,平平淡淡的生活一辈子,富裕也好,贫穷也罢,只要能和家人在一起享受每一个清晨日出,领略每一个黄昏日落,那就是最美好最浪漫的事情了。
他说的这些话,在年轻人如我看来,只能听的明白,却不能深刻的领悟。
老韩说自己这辈子是幸运的,浪迹天涯这么多年,还有个人执着的等待着自己。想来也是,这年头,有何艳艳一样痴情的人,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身后这间并不大宽阔的房子无法容纳更多人,所以在夜深之后我必须要离开。
老韩还意犹未尽,我打断他,让他以后多顾及何艳艳的感受。
老韩嘿嘿一笑,说是过两天就去镇上领证,等了大半辈子,总要有个名分的。
“西安城里的那些美娇娘,你确定自己不会想了?”我笑问。
“嗨,那些都是浮云。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或者有和我一样的人生经历,你也会这样认为的!”老韩说。
“但愿是吧,我想你应该会过的很幸福,提前祝福咯!”我说。
老韩站起身,在我肩膀上拍了拍,他让我给自己跟何艳艳拍个照片,我默默点头答应下来。
回到屋子里,老韩靠近炕沿,有些生涩的同那个已是满头银发的女人贴在一起,他们似乎是在进行一个特别隆重的仪式一样,谨慎而胆怯。
其实我不应该称呼为何艳艳的,我应该称呼这个伟大的女人为韩嫂。韩嫂说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拍过照片,新社会的东西真好。
我忽然眼眶一热,韩嫂应该也没有见过城市的高楼大厦,还有商场里的名牌服饰,她应当不知道城市人的生活方式。对于一个一生都不曾离开老高川的女人,她的世界只有眼前的山川这么大,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小三上位,没有铜臭味的爱情,她用近乎顽固的方式坚守这多年以前的诺言。
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里,她处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无人打扰,一个人任岁月静好。
真正伟大的爱情其实应该这样,我们都不需要用世俗的眼光看待爱情。在爱情的世界里,是没有物质,没有金钱纷扰的,穷也好富也罢,爱情都应该是单纯的。就像是在何艳艳的眼中,老韩贫穷富有无关紧要,他年老色衰也无所谓,只有心在一起,世界就会很大。
我们历经太多世俗的事情,没有房子没有车子和票子就无以为继的爱情,颜值不高比智商不高更为可怕的年代,我们要用哪种心态去述说生活美好?
帮老韩和韩嫂拍完照片,我将手机还给老韩,这才转身出门。
老韩一直将我送出深浅不一的草地,他说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空虚不会无聊了,等有一天自己头发白掉,牙齿掉光,走不动了的时候,他就会在这片山坳里找一个向阳的、风水和视线都好的地方,落叶归根。
老韩说让我给魏叔和郭老带个话,他说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是能够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的。
我说大家都会羡慕你的生活方式,你的潇洒是别人学习不来的。作为公司总裁的他们,显然是无法轻易放下手中事情的,相对而言,他们要比老韩累许多,也会失去很多。
我俩穿过草地,回到最先张望过的那个十字路口。
“回去吧,想必你以后不会离开这里了,等我有时间了,我会来看你的。老韩,咱俩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臭味相投便称知己,我还是要感谢你不拘一格,屈尊和一个年轻人交往。让我对世界,对自己的人生,都有了新的认识。所以谢谢你,老韩。”
我说话的时候回望野草堆里那昏黄朦胧的灯光,很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幸福就在那里,老韩的选择无疑是明智的,我由衷的祝福,同时也对老韩的帮助表示感谢。
其实在我和唐晓云分手的混乱光阴里,我茫无头绪的生活,一切都杂乱无章。当我失去方向的时候,老韩带着我东摇西荡,总算是走到了今天,至少我已经开始了为梦想努力,如此足矣了。
老韩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坦然的接受了我的感谢和祝福。他拍拍我,说了声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没再回头。
魏叔和郭老还在车上饶有兴致的聊着,我回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问我老韩为什么没有回来。他们一定明白老韩的心思,这次送老韩回来是给他一个好的归宿,也是二老对未来的一个探究,对灵魂的一个问候。
我们乘着夜色回榆林,原计划中在神木住一宿的想法被郭老否决了,我们只能星夜兼程,幸亏司机师傅技术高超,这一路倒也顺利。
回到龙腾国际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郭老和魏叔洗洗睡了,看样子他们根本就不适应长途舟车劳顿。为了送老韩回来,他们也是蛮拼的。
等到房间里悄无声息之后,我打算去二楼那个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游泳池里扑腾几下。老韩交给我的很多东西还没有消化,我要乘着深沉的夜色,从我们刚认识的时间开始,一直到最后分开,这之中的时光里,老韩所做的很多事情,都充满了无比高深的道理,他有属于自己的生活哲学,很多是我不能一味模仿的超级有逼格的东东。
来到泳池之后,我扑腾进水里,在昏暗的灯光下,我终于能放下所有沉重的心事,轻松的想起过往的这些年。
在水里游了一圈又一圈,只有被我拨动的水声哗哗的响着,除此之外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我终于有机会思索自己这些年的种种往事,那些正确的,那些错误的,即便都已经成为过去,但我却不得不正视,从而汲取养分。
我能从过去的生活中看到老韩的恬淡,看到他平静淡泊的一面。以老韩拥有的人脉,在加上他的能力,想要发财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我看见老韩从来不为金钱生活。
在这儿匆忙浮躁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渴求成功,所有人都急于发财,急于升官,急于享受生活,却从来不曾用心品味生活中点点滴滴的美好,其实每个人平凡的生命中,都有值得品味的美好的东西存在。而我们往往忽略了这些美好,庸俗的追逐那些得到后并不一定就真实的东西。
我从水中钻出来的时候,昨夜那个跟**练一夜的女人又出现在我面前。她穿着特别简陋的泳装,站在岸边,我抬头的时候,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都毫无遗漏的看见了。
爬上岸,颇有些感慨的给这个女人讲述关于生活的哲理。我没有傻叉到将一些道理让别人重新认识生活或者回头是岸,只是这复述的过程,亦是反省和更深领悟的过程。
我在这个女人面前聊理想,聊价值,聊生死。开始的时候她还饶有兴味的听着,并且不时的点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半个小时之后,当我终于聊到人性的时候,她的脸都青了。
“聊你妈的人性呢,老娘只聊性!”假装出来的邻家女孩,在经过我坚持不懈的蹂躏后,终于无所顾忌的爆发了。
她说着最粗俗的话,说着最真实的道理。她比我专一,比我更懂生活,也比我更清楚该怎么去生活。
看着邻家女孩离开,我笑了笑去浴室冲澡,之后回房间睡觉。这个世界无疑是真实的,我们的出发点和目的不同,结果自然不尽相同。
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我已经可以很平静的想起唐晓云,也能平静的想起黎昕。所有人在我生命里来来去去,我都需要用感激的心态面对这些经过。
沉睡的夜晚,我做了一个梦。在繁花似锦的桃花林中,有诺大的桌子和竹椅。我们围绕在一起坐下,谈笑风生。
我能在人群中清楚的看见黎昕和郭栋,能看见唐晓云和陈伟,还能看见小米和千尘,能看见老韩和何艳艳,他们的笑容都是幸福的,所以我是幸福的。
早上睡到自然醒,因为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我慢悠悠的起床,吃过早餐后问郭老接下来的安排。
“时间还来得及,咱要不去看壶口瀑布吧,完事后也顺路,赶天黑回到西安就成了.”
郭老的想法得到魏叔的肯定,接下来的八百里需要我一个人开车,想想都愁,幸好中途能在壶口瀑布放松一下,要不真心奔溃。
我们在老程的妥帖安排下顺利出发,此行让我想明白很多事情,不光是所谓的梦想,还有人生该用力去把握的事情。我开始想念西安的日子了,我们都应该在这片天地里好好生活,不浮躁,有梦想,恬淡有信仰,如此便好。
一路的农田朝后倒去,我们很快就到了圣地延安。这是红色的世界,这是革命精神永恒光芒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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