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陈伟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以股票和金融为标签的微信群。
此时已经深夜,但是一群打了鸡血的股民还在不停的刷屏,一大堆深刻的见解不时的抛出来,我仅仅看了几眼,却也感觉眼冒金星。
偶尔蹦出的内幕消息,瞬间会在微信群中引起骚乱,不错,就是骚乱。所有人不例外的认为这些内幕消息就是真金白银,着急的已经开始筹划配资,在他们看来,数十个涨停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这些消息是不是真的有价值?”我将手机还给陈伟,带着质疑的口吻询问。
“大部分都是有价值的!”陈伟信誓旦旦道。
“那你最近应该赚了不少!”我随口说着端起酒杯,陈伟赚多了我替他高兴,但我却并不眼红。
“凑合吧,这是一波大牛市,好些年没有出现过了,你要不也抓-住机遇放点钱进股市,指不定哪天早上醒来就成百万富翁了。”
毫不意外的,陈伟开始动员我炒股。
尽管我明白陈伟也是好意,看兄弟过的凄惨想拉我一把。但我明白自己缺斤短两,在心智还没有完全成熟之前,我是不会去股市冒险的。加之乐途秦岭驿站装修在即,我手里根本就没有闲钱,所以这事请我基本连想都不会多想。
“就算牛魔王出现了,我该干啥还得干啥,做个小生意真的不容易,要是流动资金放股市,一不小心套里面,好日子怕也就到头了。”我说完后喝口酒,又指向陈伟开口道:“你丫千万别太贪心,股市有风险,见好就收,别到头来上演贪吃蛇的悲剧。”
陈伟低头饮酒,并没有理会我的劝说。但我分明看见他的左眼不自觉的抖了几下,这证明我刚才的话已经起到了我想要的作用。陈伟炒股的时间不短,完全能算个老股民,对于风险的认识,自然比刚入市的新手领悟的更为深刻,那都是真金白银换来的教训,他自然不会大意。
听过我对他的劝诫之后,陈伟开始沉默,刚刚还说有内幕消息,鼓励我入市的陈伟,此时一言不发的喝酒,似乎刚才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过,又像是根本不认识我一样,眼神冷漠面无表情。
“你丫招呼老子,难不成是要在我面前装深沉,有屁快放,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我此刻也有些郁闷,和陈伟交流我从来都很直接,也不会拐弯抹角,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和父亲跟儿子之间的交流有些神似。
“还就是那事情,你说说,我现在改怎么办?”陈伟抱着脑袋,显然他的那匹野马让他很是头疼。
“能怎么办?这事情要两厢情愿,你家里没有草原,决然无法束缚住野马,按照我的想法,你还是早抽身的好,你觉得呢?”
“我花了那么多钱,不甘心。”陈伟直接开口。
“你就当是花钱解决生理问题了,这样想你也不吃亏。”我认为自己这么说,完全是在安慰陈伟,却不知道陈伟是不是能接受我的这种安慰方式。
“你妹,我们也仅仅是拉拉手,难道还不算吃亏?”他也不嫌在我面前丢人,将自己心有不甘的缘由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这都什么年代了大哥,难不成这么长时间,你们一直在柏拉图?”我有些不大相信的笑问。
“她是个保守主义者,说是要等结婚后才能!”陈伟说的异常委屈,表情跟煞-笔完全没有区别。
“我也是醉了,你丫好歹也号称情圣,上学时协会里那么多思想真正保守的嫩白菜都能被你拱翻,百战百胜的记录保持者,现如今怎么可能如此纯情?”
我所说的纯情,其实是煞-笔的意思。
“大家都是奔三的人,所谓的保守也只是一层窗户纸的事情,你勇敢的捅破,会发现里面住着一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呵呵,现在说这些似乎没有多少意义,我就不给你伤口上撒盐了。按我说,咱也是情海里遨游了一大圈的人中蛟龙,决然没有理由为了一个女人伤心伤肺,所以我还是劝你向前看,美好的东西就在面前,只要你有勇气向前看。多喝酒多吃肉,剩下的狗屁都不是。”
我见陈伟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所以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陈伟听我说完后点点头,然后又拿起啤酒瓶,我们俩碰过之后,他直接对着瓶口狂吹起来,没两下一瓶酒便灌进了他的肚子。
酒是好东西,能让人忘记不快乐的事情,也能将不快乐的事情变成快乐。哪怕是短暂的欢愉,也完全值得用酒精获得。
陈伟在几瓶黄汤下肚之后,表情明显变的轻松了不少,他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看上去像是摊在案板上的大饼鸡蛋。毕竟是经历过风雨经历过一大堆女人的高手,在酒精的作用和我的劝说下,陈伟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我知道对于这种事情,他不会哭闹上吊,过不了几天应该就能走出来了。
“不说那些倒霉的事情了,你丫到底怎么想,股市最近真心不错,我建议你进来试试,看情况不妙早点撤不就行了?指望你开客栈挣钱,啥时候才能去俄国品味大-波金发女郎呢?”
陈伟一喝多就怀念俄国女神,那些前凸-后翘狂野的尤-物,是他一直都想要品味的异域风情。
“粉巷不就有么,也没见你去过!”我噎了陈伟一句,只希望将话题引开,在股市里挣钱,我没那本事,更没有兴趣。
“那不一样!”陈伟挠挠头,我看他表情,知道他已经喝多了。
“关了灯都一样!”我笑道。
陈伟呵呵了一声,又点上一支烟。他仰着头朝夜空中喷出几个烟圈,很低落的叹口气,之后轻声问道:“唐晓云最近怎么样?”
听见陈伟说唐晓云,我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挺好的,我在曲江帮她租了套房子,家具电器一应俱全,你看见都会喜欢,最重要的是便宜。”
说完这句话我就有些后悔,按照陈伟之前的理论,他早已经受够了唐晓云的蛮横和无理,并且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我说的越多,他可能越抗拒。
“她现在身子不方便,你又要忙这边装修的事情,过两天我去看看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个大肚子孕妇行动多有不便,让人担心!”
陈伟淡淡的说话,在我面前,他很少掩饰自己的情感和想法。我知道,此刻的陈伟完全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上,想着用自己的闲暇时间帮帮唐晓云,仅此而已。
“她住在万科金域曲江,你要是过去,提前给她打电话就是了。”
在不确定唐晓云是不是愿意见陈伟之前,我是不能武断的将楼号和房号说给陈伟的,毕竟住在哪里的不是我而是有些矫情的唐晓云。
最近我一直呆在山里,和唐晓云见面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当陈伟说唐晓云是一个大肚子孕妇行动不便的时候,我才猛然惊觉,其实这个月以来,我很少想到唐晓云,她也没有联系过我。
当她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的时候,我没有想到她。我在心底问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在乎唐晓云?
喝光脚下所有的酒,我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我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对唐晓云是一种怎样的感情,或许是将她当做亲人,又或许当做需要关照的朋友,甚至在某一段时间,我是有些怜悯她的处境。
在她遇见困难的时候,我能以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亲人的身份出现。很长一段平淡无奇的时间里,我们都各自安静的呆在自己习惯的角落里,互不干扰。
从来都以为可以相守,却不曾深究相守能坚韧到何种境遇?
唐晓云就像我生命中一个无法释怀的情节,丢不掉,放不下,却能忘记。这完全不是矛盾的存在,恰恰证明了,我们之间其实早已经不存在爱情那种神圣的东西,更多的只是相濡以沫过后残留在彼此身体里像是亲情一样的怪物。
这怪物,有些荒诞。
酒精是能麻醉人的,清醒的时候我可以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醉酒之后却特别强烈的希望倾诉。
幸好坐在我面前的不是别人,当我带着满身的酒气和烟气向陈伟述说我的困境的时候,我多么希望能得到陈伟的同情,可事实是完全没有,陈伟甚至不停的讥笑我,尽管他醉的比我彻底。
“早就提醒过你,你和黎昕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人家年轻漂亮,多金又高学历,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怎么会看得上你?说的好听一点,是黎大小姐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想吃一口山里清淡的野味。不过你想想,她那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完全丢掉山珍海味,一辈子只吃野菜呢?”陈伟分析的似乎有些道理,不过我酒喝了不少,对于他的高谈阔论并不在意。
“你丫不也是野菜么?”我提起酒瓶的时候还了陈伟一句。
“你我都看不透镜花水月,作为我的旁观者,对于我的事情,你自然看得清楚;而我作为你的旁观者,也能将你的处境理论的切肤。但我们却在各自的生活中都败下阵来了,这证明我们都没有看破世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我何必五十步笑百步?”陈伟听见我埋汰自己,赶忙开口发表了带有投降气息的言论。
我呵呵一笑,这孙子看似喝多了,但头脑还是很清楚。
“谁是五十步,谁是百步?”我朝陈伟脸上吐口烟圈,笑嘻嘻的质问。
陈伟抬起手在面前扇了扇,抛开我的问题,自言自语道:“当我的野马和我聊天只聊函数、建模一类的话题,而其他一概不谈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和唐晓云的简单相处才是美好的,她撒娇她胡闹她折腾,才是最真实的她。而野马的城府,我永远都无法触摸……”
说到最后,我几乎听不清陈伟说了什么。三秒钟之后,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陈伟溜到桌子下面,打碎了好几个酒瓶。我没有扶他,因为他说自己向来只扶墙,不服我。
从陈伟刚才的说辞中我知道,其实他对于唐晓云,还是有说不清楚的感觉。他只是,对于唐晓云肚子里的孩子无法释怀而已。
或许时间,会让他放下该放下的,拿起该拿起的吧。
环山路恣肆的一夜,我和陈伟就这样在烧烤摊的桌子上睡了过去。两个小时之后,我被夜晚山脚下的凉意冻醒,起身撒尿回来,看见陈伟也醒了过来。
天已经微微发亮了,这应该叫黎明时分。摊主独自一人坐在烤炉边上喝酒,是二锅头一类的白酒。我上去结完账,拉上刚从厕所出来的陈伟,转身朝停车的地方走去。
我想自己应该立马回到市区,是时候勇敢一下了,从心出发,重新出发,有一些爱,就不应该经历太久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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