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我特别了解张力和陈静,可此情此景,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失落的张力。
人与人之间天生不同,加之后天受教育的差异,致使价值观有别。所以张力和陈静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理想主义者和现实主义者之间的鸿沟,不是生活中的相互关心,心理和生理上的相互满足就能弥补的。
我给自己斟酒点烟,带着和张力大相径庭的落寞,慢慢的让自己沉默下来。
“我想我会祝福她!”很久之后张力开口,他能在我面前假装释怀,但绝对没有能力给自己真实的内心一个交代。
“但愿你能想开一些吧,人这辈子有很多的言不由衷,不是没一件事情都会按着自己的心意。对于自己不能左右的事情,我往往不会过多浪费感情。”
我说了一句没有多少力气的话,想来张力也不能从中获取多少营养。生命中所有的失落都要自己调节,别人的安慰往往事倍功半。幸好张力和我一样,能尽可能迅速的将自己从不开心中拉出来。
“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我越来越相信天意。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就像去年我生意上的失败一样。但是能拖垮我的也只有周转资金,对于我和陈静之间的感情,我并不会认命。”
“感情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我们之间并不是感情出了问题,只是两个人的梦想略有不同而已。她有更高境界的抱负,而我却迷失在虚幻的城市生活中了。但凡真挚的感情,想必能超越世俗的纠葛。我想明白了,既然我爱陈静,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她牺牲一些呢?我可以为陈静改变自己,从一定意义上讲,陈静比我优秀,我为什么不能舍弃俗不可耐的自己,靠近高洁的陈静呢?”
张力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光深邃,但我却在他的语言中无法预知他接下来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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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做?”我问。
“她去哪里,我就随她去。她去山里支教,我可以在山里养猪种菜。我的目的只是常伴陈静左右,只要能日日看着她,岁月就是静好的。”
张力娓娓道来,他吐着大大的烟圈,缠绕在烟圈里的眼神那么坚定。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副超级唯美的画面,陈静在破旧的山村小学里讲课,张力在学校后面的菜园子里劳动,一头黑色的猪仔哼哼唧唧,一只白色的蝴蝶飞过菜地。琅琅的读书声从窗口传出来,张力将锄头立起来,看着东山上慢慢落下来的阳光满心欢喜。一群羊儿要归巢了,一个人的心随之也安静了。
在俗世迷失已久的张力能有这样的觉悟,是我之前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的。我看着从他瞳仁深处散发出来的坚定,心里莫名了多了一丝感动。
爱情在这个世界里是奢侈品,黎昕能随着我的心愿成全我,这是我三生有幸。
张力能为了自己爱的女人放下城里优渥的物质生活,这让我敬佩的同时异常感动。要不是我擅于收拾自己的情绪,此刻定也是热泪盈眶了。
“看来你已经深思熟虑过来了,我虽是个俗人,但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同时也无条件支持你追求真实的自己。你们什么时候出发,到时候给我说一声,我和黎昕一起为你俩送行!”
“陈静已经准备了很久,上面的批文已经下来了,就这几天动身。送行就不用了,按照我对陈静的了解,她应当最喜欢安安静静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这也是我的心思。”
当张力说完这些话之后,我见他的情绪确实好了不少。刚刚见面时候他满身落寞,这才几分钟,他似乎又超脱了一样。
“你丫到底是权衡了很久才做出的决定,还是刚刚和我坐下后才想到这么做的。怎么感觉你就跟骡子一样,说风就是雨的,可别忽悠我。”
“刚刚想明白,但是已经决定了!”
张力说着站起来,他将音乐调大了一些,好生嚣张的抱了一捆啤酒过来,身上散发着骡子特有的桀骜不驯气息。
“是个带把的男子汉,你让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我和张力喝酒迅速,没多久就喝干了好几瓶。陈静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张力的手机放在我面前,他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老婆”二字,陈静端在咖啡靠在女儿墙上微笑的照片那么好看。
“诺,一定是叫你收拾东西!”
我的话刚说完,张力便从我手里夺走了手机。
“可别,我还没有将自己的决定说出去。如果我猜得不错,陈静的这个电话一定是招呼我过去吃饭,然后给我摊牌说分手的。”
张力说这些的时候忽然就来打起了精神,他那么严肃,怕是要给陈静一个莫大惊喜。
“能不能搞定,不行你吱一声,我帮你说出去!”
“不用不用,这点问题要是处理不好,我都不在江湖上混了!”张力说着接通电话。
他们语气极为正常的对话,但是这两人交谈的背后,一定是各有心思。
“好的,我马上过去!”张力在电话这边温柔答应。
有好事即将发生,这么浪漫的事情,令人无线着迷。按照正常的流程,要是有人为自己舍弃江山,那美人自然要为英雄献出自己。
今晚将是个异常美好的夜晚,我祝福张力。
张力和我一道出酒吧,他没有开车,伸手当下出租车朝曲江去了。
我从师大路步行出来,顺着天桥过马路,在对面的公交站跳上19路公交,两站路,我犯不着再打车,浪费可耻。
在公交上想到张力的幸福,我自然又联想到自己和黎昕。
黎昕说出回去补觉,要是我猜的不错,她此刻一定还在浴缸里泡着,她一定是等我回去。
进小区的时候我才猛然惊觉,自己此行出去见张力,目的是要说黎昕火锅店装修的事情,可只顾着感动,却将黎昕交给我的重要的事情忘掉了。
既然张力要随陈静而去,看来装修的事情只能另作打算了。
我开门回去的时候,客厅里响着轻柔的钢琴曲,那是西村由纪江的的《信笺》,黎昕果真在浴缸的白色泡泡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