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了你,那马倒是因祸得福了。”福尔溪说道,总比跟着那个让它背锅的小燕子强吧。
两人说着便到了马厩,那匹大白马在一水儿的棕黑色马匹中,格外的显眼。
福尔溪看着这匹大白马,不由得也是心生欢喜,这长脸,这大长腿,这油光水亮的小白毛,摸一摸,滑溜溜的,不愧是蒙古进献给皇上的贡马。
“晴儿,我明日可以骑一骑吗?”
“当然可以,便是送给你也行。”
晴儿说的真心实意,福尔溪心中感动,但却不会真的要,这太贵重了,若是接受了,未免失了分寸感。
福尔溪亲昵的挽住晴儿的胳膊,说道:“我的好晴儿,你不要对谁都如此大方,有些东西,攥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这马,借我骑一骑就行了,你看我是那种会养马的人吗?
回头养瘦了丑了,你不得心疼极了?哎呀,不行,我也会心疼极了的,还是你养着吧,有事没事儿的借我炫炫就行了。”
见尔溪真心不想要,晴儿也没有坚持,只打趣她道:“欢迎你随时来骑骑。”
不过,晴儿心中也升起同款感动,尔溪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好东西自然要攥在自己手里的。
她如今已经十八了,即便老佛爷再舍不得她,婚事今年应该也会给她订下了,她手头的那些宝贝自然便也是她的嫁妆了,女子不易,多些嫁妆傍身总是好的。
两人看了飞儿后,便一路又去了永和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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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前往五台山的官道上,一辆低调的马车正匀速行驶,后面跟着三十个骑着马的护卫,护卫们身强体壮,一身的肌肉,满脸的严肃,一看就不好惹。
路上的行人远远的便避了开去。
马车内,常寿有些恼火:“就你这破身体,一百年不出去,一出去就要去爬山,玩儿呢?有意思吗?你是不是忘了,你这毒只是被压制了,并不是解了!”
当年那白莲教的毒,据那个什么堂主的交代,那是前朝留下的秘药,就那么最后一点,都用来涂箭头了,如果射中了皇上,后果……,算了后果不想也罢,死人无数血流成河那是不用说的了。
译垚执壶倒茶,淡声道:“死不了。”
常寿又叹了一口气,这死不了也活不好,不是更受罪?
这死小子三岁成诗五岁成文十岁吊打巴图鲁,否则,不会才十一岁便被皇上带出去参加水围了。
本是一个天之骄子,惊才绝艳,如今却深受毒害,无法一展抱负,只能龟缩于那一亩见方之地,着实令人唏嘘。
译垚将茶杯往常寿那边推了推,说道:“喝吧。”
常寿立即又开心起来,说道:“能得你亲手泡一次茶,这五台山来得也不冤。”
译垚淡淡地瞥他一眼,没有说话。
常寿慢悠悠饮完一杯茶,闭着眼回味了一下后开口问道:“我说你小子,你好端端的跑到五台山去做什么?”
译垚一挑眉,说道:“与道空大师叙叙旧。”
“找他叙旧还要你亲自出来?你给他传封信,他保证屁颠屁颠的赶过来。”
那便太慢了。译垚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后说道:“带你出来游山玩水你还不乐意了?”
能免费出宫放放风,自然是件大快人心之事,常寿立即讨好的说道:“愿意愿意,以后再有这等好事,千万不要落下我。”
见他如此,译垚轻笑,常寿此人,皇上说他“不近人情,性情古怪”,其实倒也不尽然。
这么些年来,他对他的病情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比他阿玛还要上心,能得此忘年交,也是他舒穆禄?译垚的幸运。
“你这小子,轻易别笑,免得给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小子这张脸长得太好太招人喜欢了,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怕不是会招来那些狂蜂浪蝶吧,常寿善意的提醒道,“你这身子不适合成亲,不能激动,不能兴奋,否则,毒性会压不住,气血上涌,死翘翘。”
译垚瞥他一眼,说道:“你又不是不知,即便没有此毒,我亦没有成亲的想法。”
呵,常寿腹诽:那是以前,你自己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寻常女子不得近你三步之内,但是前日,你可是被福家那个小格格抱了,脸对脸,嘴对嘴,肌肤相亲,呼吸缠绕……
常寿拍了拍他的大脑门儿,打住,什么乱七八糟的。
“倒也不必如此,假以时日解了此毒,我包你家福晋三年抱俩,五年抱十。”常寿拍拍胸脯,说道。
三年抱俩,五年抱十?译垚不动如山,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过,这毒,我至今束手无策,只能压制无法根除,我听说回疆有一种秘药,据说人便是死了,只要在一炷香内服下,都能起死回生,当真是玄而又玄。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兴许真有这样的药呢?只是可惜,据说是战乱中早已不知所踪。若是找到了,你身上的毒便不足为惧了。”常寿眼中有光,此毒不解,寿数有限,也不知派出去的人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译垚看着杯中直立着的茶叶,不甚在意的说道:“死生自然理,消散何缤纷,无妨。”
(“死生自然理,消散何缤纷”出自三国时阮籍的《咏怀八十二首》,意即生死乃自然之理,世间万物有起有灭,有生有死,生命的消散也是一种美。)
“还消散何缤纷呢,你倒是豁达。”常寿暗自叹了口气,不豁达又能如何?豁达了总归能过得好些,不为难自己便是大幸了。
豁达吗?译垚脑中浮现出了一张小脸。
小脸精致却面露嫌弃:“哎呀小笨蛋,快喝,中药就要一口闷!”
一会儿后小脸又变得茫然而呆蠢:“一摇,一摇是谁?”
译垚不由得轻笑出声。
让你别笑还要笑,常寿没好气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倒满了茶,当然了,也没忘了给对面那个笑得比自己俊的青年续满了茶。
唉,想当年,他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枝梨花压海棠”的美少年。
唉,时间是块磨刀石,平了山峰,蔫了黄瓜,残了菊花。
这次第,怎一个“惨”字了得。
车轮滚滚向前,路边的树木不断的后退。
车厢里安静了下来,一个在悲春伤秋,一个在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