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垚斟酌了一下,觉得此事还是应该找个时间告诉她的,别看这姑娘对着太后溜须拍马第一名——其溜须程度已经稳稳的超过了晴格格——但做事果决有章法。
太后回宫那一日与今日,若不是因为她,偌大的场面便会变得很难看。
“自古圣贤把道传,孝道成为百行源。奉劝世人多行孝,先将亲恩表一番。”
突然,有梵音传来。
译垚收回心神,对上福尔溪好奇的眸子,说道:“此乃《孝道歌》,法师们念完便到了烧法船的吉时了。”
福尔溪点头,又凝神细听。
“十月怀胎娘遭难,坐不稳来睡不安。儿在娘腹未分娩,肚内疼痛实可怜。一时临盆将儿产,娘命如到鬼门关……
羊羔跪乳将恩感,禽兽还知孝为先。世上有等忤逆汉,忘了根本欺了天。养育之恩不思念,不孝父母有偏见……”
福尔溪转过头去,看向了译郡王,只见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是了,他与父母分别也有九年了吧?
福尔溪转过头去,看向水面。
好想爸爸妈妈,生恩养恩,她一点恩情都还没来及报呢就来到了这里,早知道,她平时在家就应该多陪陪他们的。
总以为时间很多,谁知道意外总是这样猝不及防。
现在她明白了,为什么说这世界上有三样事最等不得:一是尽孝,二是学习,三是改过。
福尔溪蔫头耷脑的看着水面,喃喃自语:“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好了,”译垚掏出来一个东西递到了福尔溪的面前,说道,“如此,压不压得住你的愁?”
福尔溪接过来一看,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立即,什么感伤啊什么忧郁啊,一下子就都飞走了。
她压了压上翘的嘴角,故作忧桑的说道:“若是再来一张,便能了。”
译垚摇头,眼中带笑,声音清冷:“来,跟我念,寡欲心自清。”
“不要,我要越贪心,越万箭穿心,”福尔纱指了指他手中的荷包,说道,“我恳请你,用这个来穿我的心吧。”
译垚看了下她微红的兔子眼,算了,最后一张也给她吧。
接过来意外之财,福尔溪赶紧看了一眼,哈,又一张50两的银票。
福尔溪迅速的将两张银票收好,笑靥如花的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要不,我抱你去高台那儿吧?“
“福尔溪,你莫要恩将仇报。”译垚斜睨她一眼,起身向观台而去。
“哎,这怎么可能呢?我这是知恩图报,一晚上了,你这中毒的身子吃得消吗?要不,我背你吧。”福尔溪也立即爬了起来,跟上了译垚,诚心劝说。
“我谢谢你。”译垚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
“好说好说。”
………………
观台上,太后皇上皇后他们都站起了身,向法船看去,吉时到了。
只见一位年老的法师,手拿一根白色大蜡烛,念一声佛号,将蜡烛凑到了法船边上,瞬间,法船便燃烧了起来,火舌冲天,光焰晃眼,似是照亮了整个天空。
这时候,梵乐又起,九位法师围着燃起的法船转圈,边转边念《法船经》:“一只法船东南飘飘到东南渡娇儿,八百正果船上载无字真经佛三宝……”
福尔溪第一次见,看得目不转睛。
她身旁的晴儿也是目不转睛,每次看,都有不同的感悟:珍惜老佛爷,珍惜尔溪这样的好姐妹,人生才不会留有遗憾。
小燕子见福尔溪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新奇,便得意的说道:“烧这个我前几年见过,比这个法船大多了,至少是它的五个大,是在火神庙与东岳庙的道场上看见的,火一燃,比这有气势多了,烧得噼里啪啦的,还有一股很刺鼻子的焦糊味儿,不过,虽然味道大,但是比这个看着过瘾多了,这个不行。”
紫薇急了,赶忙去拉小燕子的手,在老佛爷的法会上,你乱说什么呢。
福尔溪看了眼小燕子这个铁憨憨,这两个法船能这样比较吗?
民间的法船全是纸糊的,皇上订的法船,三层宝塔是丝绸做的,塔顶部分的太阳月亮和其他的装饰,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民间诵经的法师那是大师们第子的第子,而皇上请来的法师全是大师,刚才那位亲手点燃法船的大师已经七十高龄了,乃是大钟寺的主持大师。
皇家的排场,那是真的不容小觑的。
紫薇虽不明就里,但她知道,在老佛爷的法会上说别家如何如何的好,这很失风范很没有礼貌,所以她拼命的拖着小燕子往后面退,一直退到了最后面尔康的身边。
五阿哥也在这里,他看着小燕子皱起的眉头,问道:“小燕子,你怎么了?”
小燕子张口就要再说一遍刚才的话,紫薇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说道:“没什么,小燕子就是感慨来看的人竟然这么多,怕不是整个皇宫的人都出动了吧。”
福尔康笑道:“如此盛世,一年才一次,大家自然感兴趣。”
小燕子扒拉开紫薇的手,算了,紫薇不让说那就不说吧,反正法船大了小了也没关系,都是用来烧的,没什么区别。
待得法船烧尽之时,盂兰盆会便落下了帷幕。
福尔溪送大哥二哥与译垚出宫。
四个人一排,福尔溪的左边是译垚,右边是尔泰,尔泰的另一侧是福尔康。
四个人余兴未了,在路上边走边谈。
译垚说道:“万盏莲灯水面浮,中元佳夕荡轻舟。繁星朗月同光映,点缀前汀一段秋。”
福尔康接口道:“坊巷游人入夜喧,庄连哈达右前门。绕城秋水河灯满,今夜中元似上元。”
福尔泰也说:“朵朵莲灯放满河,烧船拯溺诵弥陀。夜深妇女归家去,萤火飞飞鬼火多。”
呵,搁这儿扎堆背诗呢,福尔溪说道:“江南水寺中元夜,金粟栏边见月娥。红烛影回仙态近,翠环光动见人多。香飘彩殿凝兰麝,露绕青衣杂绮罗。湘水夜空巫峡远,不知归路欲如何。”
闻言,福尔康惊奇的说道:“往日妹妹最烦背书,如今去了一趟五台山,当真是脱胎换骨了啊。”
“那是,人长大了成熟了都会变得爱学习的嘛。”主要是换魂了,福尔溪嘴角一咧,今日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哎。
译垚颇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把人送到宫门口后,福尔溪便冲他们挥了挥手,不待他们回答,马不停蹄的便返回了慈宁宫,金如意,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