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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乌云飘来,遮住了一弯月亮。夜光树的光芒耀眼,桃林中亮如白昼,深林处却暗影重重,危机潜伏,似乎藏着凶狠的恶魔野兽,令人惴惴不安。

一个弯腰驼背的丑陋女子慢慢从暗影中走出来。

此人头发半红半白,脸上纵纹密布,狰狞凶恶之态,好生吓人。

但周念平认得那双眼睛,乌黑明亮,闪烁着星星般的光芒。

“师叔母。”周念平激动地喊了一声,将头伏得更低,“师叔母,天可怜见,您还活着。”

秦芠芊饱含着热泪,看向周念平的目光充满怜惜慈爱,一步一步走过去,伸出枯枝般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一别二十年,你长高了,也长壮了。眉眼像极了你父亲,性情却完全不同。”

周念平抱住她的腿,痛哭失声,“师叔母,您怎么不回家,您还有家啊,您怎么不回去。”

“回不去了,你看我这副鬼样子,如何去见人。”

“我会在栖霞镇买一座庄园,我侍奉您终老。”

秦芠芊强颜欢笑,“真是个傻孩子。”

她的目光慢慢移向穆长风,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许如梅年轻时的影子,道:“小福童也成男子汉了。”

穆长风一手抱着重伤的白羽,跪下磕了个头,“师侄拜见师叔母。”

秦芠芊一指白羽,“你们与他是好友?”

周念平抢先一步回答:“不是,师叔母要杀要剐都行,他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穆长风当即表示异议,“要杀要剐总得有个理由吧,若是无冤无仇,怎能随便杀人害命。”

周念平怒道:“他是瘟魔,曾经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一千五百年前那场大瘟疫,害死了多少老人和孩子,是他自寻死路,你别护着他。”

穆长风道:“他的确害死了无辜,的确该死,但师哥想要他的命,是为了这个原因吗?你不过是想报私仇。”

周念平勃然大怒,突然跳了起来,“穆长风,你混账,我若想报私仇会自己动手,你以为我会借师叔母的手来报私仇,你把我当成了什么?”

穆长风深为自己口不择言而后悔,周念平不过是出于对秦芠芊的敬爱,不愿做出违逆她心愿的事,并不是出于报私仇的原因想要白羽的命。

穆长风真诚地致歉:“师哥别生气,是我错了。但他是个可怜人,且有悔过之心,我真的不忍心看着他死。”

“许如梅的儿子,性情竟然一点不像她。”秦芠芊面无表情,语气带有几分嘲讽。

穆长风微觉诧异,听她的口气,竟然对周端没有反感,对他的母亲许如梅却颇为厌恶。

穆长风道:“这么晚了,大家还是找个落脚处好好休息一下吧。师叔母养足了精神,不妨讲述一下原因,且看他是否该死。”

秦芠芊道:“我住在树洞里,你们要跟着来吗?”

周念平好生心酸,秦芠芊乃是秦家长女,生来富贵荣华,没吃过什么苦。

如今却沦落至此,没有了家,没有了丈夫和儿子,甚至连一个遮风挡雨的茅草屋都没有。只能像野兽一般藏身于树洞之中。

“师叔母去我家吧,我和前世的母亲在栖霞镇相遇,母亲是位温柔慈善的人,一定会欢迎您的。”

“没想到念平否极泰来,遇到了前世的母亲。”秦芠芊颇感欣慰,忽然想起自己的遭遇,悲从中来,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周念平小心翼翼地道:“师姐就在我母亲家。”

秦芠芊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滚落下。

“师姐想您想得都要疯了,师叔母,跟我回去吧。”

秦芠芊道:“可有你师叔和师哥的消息?”

周念平就怕她有此一问,尽管早做好了心理准备,依然不敢回答。

“可有消息?”

“我……我不知道。”

“说实话,你刚才还说,宁愿一死,也不愿说一句谎言来骗我。”秦芠芊看出周念平在说谎,怒喝连连,“臭小子,赶紧回答我,可有你师叔和师哥的消息?”

周念平低垂着头,看着地上被他踩断的野草,真希望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把他砸个稀烂,再也不用忍受着锥心刺骨的煎熬。

秦芠芊怒视着穆长风,“你给我说。”

“啊?”穆长风和周念平一样难熬,顿时不知所措。

“谁能告诉我,他们可有消息?”

穆长风闭了闭眼,咬了咬牙,道:“方师哥在今年八月十五之前过世了,方师叔已经过世很多年,他们临终之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师叔母一面。您可以去常青山自闲庄看看方师哥的坟墓,师叔的骨灰随风散去,他说他要随着风去找您。”

周念平心头巨震,担忧地看着秦芠芊。穆长风闭着眼睛,始终不敢看她。

不料秦芠芊得知真相之后,反而安静下来。默默走到一株桃树下,看着满树灿烂的桃花,陷入沉思之中。

“师叔母,您一定很想念师姐,跟我回家吧。我的家就是您的家,我给您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我天天给您烧洗脚水,好不好?”

秦芠芊沉默了许久,问道:“我的小妹妹怎么样了?”

周念平松了口气,道:“林师叔母很好,夫妻恩爱,子女孝顺,渊儿如今出息了,一心为家族奋斗,葙儿师妹是个书呆子,很喜欢读书。”

“她的眼睛治好了吗?”

“她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眼睛,林师叔母天天想着您念着您,您比她的命都重要。”

周念平顿了顿,又道:“她常说您就是生命中的太阳,失去了您,她的生命黯淡无光,家庭的幸福也无法治愈失去您的伤痛。”

秦芠芊摘下一朵桃花,眼神中充满柔情,“若薇出生的时候,满院的蔷薇盛开,可她不喜欢蔷薇,而是喜欢桃花。从前我们一家常在春水村河边的桃树下赏月看烟花,时光一去不复返,终究是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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