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烈的厮杀,在秋阳的照耀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刀枪的撞击声,战马的悲鸣声,双方将士临死的惨叫哀鸣声汇成了一股巨大的声浪,整个战局就在这里胶着着。
这就是一个没有经验的将军,对阵着一个按照经验行军作战的统帅的结果,说白了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结果,小徒弟乱拳打蒙了老师傅。
面对这样的结局,皇太极立刻调整了部署,将自己的队伍脱离战场,开始实行他们女真人最拿手的骑射功夫。
而在这个时候,皇太极再次犯了一个要命的经验错误。
看到如潮水一样撤退的敌人,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小胖子立刻向杨嗣昌请教:“大哥,我们该怎么办。”
不必去问拿着装饰的宝剑在大阵里的信王了,现在张之及都晕菜了,所以他咨询还算沉稳的杨嗣昌。
杨嗣昌四顾之后果断的道:“拿出一千兄弟的命,保护信王冲进长安寨,否则我们将背负却千古骂名。”
其实这个时候,不要杨嗣昌说这道理,张之及就知道,自己若是失去了信王,那么几百年的英国公家族就将在自己的手中灰飞烟灭。
现在,不管是为了毛文龙大哥哥的第三党,还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必须按照杨嗣昌说的办。
在敌人稍微撤退的档口,张之及对着自己的亲兵大吼:“围成一团,我们冲进长安寨。”
这时候,亲兵死伤已经惨重了,但这时候还有谁去管?保住自己的性命已经不重要了,保住英国公独苗才是大家的第一要务,至于信王,狗屁吧。
自己的生命就是草芥,但战死了,就保住了一家老小被照顾,那才是根本。
于是,剩下的两千多亲兵哆嗦着,但坚定的握紧了刀枪,向自己的将主靠拢,形成一个人肉屏障,面对外面的敌人。
现在,大家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这个独苗活下去,只此而已,仅此而已。
皇太极的战阵经验再一次让他错过了时机,在他调整的时候,其实最大收益者是懵懵懂懂的张之及的队伍。
在皇太极按照经验整顿的时候,张之及按照本能也在调整。
这就是经验和没有经验的区别。
往往是经验反倒是害死人啊。
双方经过了短暂的停歇之后,皇太极按照他的想法,开始整顿重新进攻的道理。
而根本没有经验的张之及按照他们本能,将一千多两千人围成了一个刺猬。在这个时候,没有人想逃跑,都有了一种必死的决心。
士兵们努力的挺起他们的刀枪,张之极握紧了自己手中的两个铁锤,200勋贵子弟,也明白了自己所遇到的状况。
这是又一次的土木堡。
是的,土木堡之变是勋贵家族永远的痛。同时也是文武之争的转折点。从那一时刻起,文人压过了武将,从此勋贵再也不能抬头,那一战,和眼前这一战太相似了,正因为太相似了,所以让所有勋贵子弟想起了勋贵家族的痛。
那一战,是整个大明的转折点,那一战,是整个大明文武之争的转折点。那一战,是勋贵家族走向衰落的转折点。
前辈们在土木堡之变的时候,谁也不敢说有阴谋,但谁都知道那个结果,整个武将集团,彻底的灰飞烟灭。
但这一次,本来是皇帝和他的弟弟,想要重新调整起勋贵家族和阉党和东林的平衡,让这些新贵子弟们,依靠大明唯一的亲王,再现大明勋贵的辉煌。
本来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却再次发生了变故,是在一次土木堡之变,因为这一次,依旧是勋贵集团最精锐的可能的灰飞烟灭,到时候,勋贵集团几百年再也不能恢复。
历史就是这样开玩笑,玩笑的往返,这时候,所有的人都能在抱怨了,为了恢复祖宗的荣光,必须全力以赴。
张之极,是勋贵子弟的代表,他将手中的铁锤高高的举起,声嘶力竭的呐喊:“为了我们祖先的荣耀,为了不再有土木堡之辱,我们拼了。”然后一把将信王抓起来,直接安在自己的背后,用皮带将信王紧紧的抓在自己的身后,大声的告诉所有的兄弟:“信王若有闪失,我张家给他陪葬。”
皇太极整顿了队伍之后,随着一声声令下,1万多人马立刻变成了首尾相接的长龙,开始围绕着大明军队的战阵奔驰,一面飞奔,一面在马上开弓放箭,将一篷又一篷箭雨泼洒到敌人的大阵之中。
建奴骑兵弓威力弱小,奔驰之中更没有准头,本来弓箭的杀伤力就弱,面对装备全身盔甲的亲兵,其打击效果就更差,但这并不是皇太极的主要目的,主要目的就是动摇对方的军心,打击对方的士气。
被动挨打,会让人心生沮丧,就会让人心生动摇,只要这样连番的打击下去,明军就会出现崩溃,心理上的崩溃,然后就是整体的崩溃,那时候战斗就结束了。
这是女真人对付明军战阵集团的看家法宝,无数次面对汉人千锤百炼训练出来的战阵,女真人都是用这种办法取胜的。
一片又一片坚强的盾牌被顶起来,敌人的弓箭就像暴雨一样,击打在盾牌上,密集的声音汇成一片,根本就分不清个数,不断的有士兵被箭雨射中,但张维贤不惜重金购买的这些盔甲,起到了绝佳的防护作用,飞射过来的羽箭,大部分都被铁甲和铁盔挡住,只有少部分,穿透了甲叶的缝隙,但里面还有一层棉布,他们再一次阻挡了羽箭的杀伤威力,让箭头入肉不深,只要大家咬牙忍一忍,根本就没有问题。只有那些倒霉的,被敌人直接射中脸面,才惨叫着蹲下,但转眼这个位置就被另一个兄弟被替代。
这样被动的挨打,他们也沮丧,但是崩溃并没有出现,因为他们是国公的亲兵,崩溃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在这个信念的支撑下,他们坚持着,所有的人都知道,开弓放箭,是个力气活,只要大家坚持住,坚持到敌人射出十箭之后,那么一场短兵相接,将再次出现。
拼人命,大家都已经不要命了,那就拼吧。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一旦胜利了,就将有自己想不到的荣华富贵让自己享受,即便是拼死了,也为自己的家人传了一份家业,怎么算大家都感觉到自己拼一下还是合适的。
敌人的十支箭放完了,果然如大家预料的那样,他们将长弓丢弃在地上,然后抽出马刀,开始向大阵冲锋。
但就在这个时候,亲兵的大阵盾牌突然间散开,一篷又一篷箭雨从大阵里飞扑而出,呼啸着,扑向了冲上来的敌人。
亲兵们手中握着的都是最精良的复合弓,威力巨大,同时面对的是敌人扑上来的骑兵,双方速度相加,威力更是成倍的增长。虽然大家都没有准头,但是这时候沉静下来的杨嗣昌并没有让大家向四面射击,而是将不足一千的弓箭手,仅仅面对一面,形成一个火力集中的打击点,用密度来弥补准确。
一批又一批羽箭飞出,立刻覆盖了一面敌人冲锋的道路,无数的弓箭在巨大的力量相加之下,将一个又一个冲锋的敌人射落下战马,敌人骑兵手中的那单薄的皮盾,几乎对这样的箭雨起不到什么作用,尤其是皮盾太小,只能防住骑手的头部,但却防不住战马,战马被一支又一支箭射中,射中马头的,战马就嘶鸣摔倒,然后它和它的主人就转眼间被自己的同伴踏成肉酱。
三面在激烈的厮杀,一面在尽情的屠杀,战争就这样诡异的进行着。
“这样不行,我们一直这样被动的挨打下去,在这一马平川之地,在敌人优势的兵力下,最终我们是不能保证信王殿下的安全,所以我们必须冲进长安寨,以此寨做为防守据点,最少可以凭借房屋打巷战。”趁着大阵略微稳定的间隙,杨嗣昌想起了自己的职务,大军赞画,于是他冷静的向信王和张之及建议。
信王虽然年纪幼小,但它展现了未来,他成为一个帝王的最优秀的品质,那就是处乱不惊。
在敌人发起进攻的时候,他没有像一个孩子那样哭闹惊慌。脸色严肃的向四周观察,跃跃欲试的神情。
无数次梦里的金戈铁马,无数次幻想自己成为一个大将军,替哥哥南征北战,这一次终于实现了梦想,他没有恐惧害怕,有的是莫名的亢奋,他抽出自己腰间的装饰性的宝剑,恨不得立刻带头冲向敌人,亲手宰杀奴遒。
当然,他的这种冲动是被坚决制止,二百个惊慌失措的勋贵子弟死死地将他围在中间,让他寸步不能动。
勋贵营,其实就是一批纨绔子弟,他们这次被派到保护信王朱由检的队伍里来,有着天启的目的,家族也有锻炼锻炼他们的意思,结果现在来看,他们是最一无是处的一群,外面所有的人都在拼死厮杀,他们却在层层的保护里瑟瑟发抖,时不时在人群中还会出现一股屎尿的味道,这让信王很是鄙夷他们。
这时候杨嗣昌的建议信王没有反对,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哪怕是受一点伤也不行,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不是自己,而是代表着一个大明,如果自己战死在这里,对整个大明的打击将是灾难,于是他接受了杨嗣昌的建议,冲进长安寨,然后向周围求援。
好在长安寨离这里已经是咫尺之遥,那里虽然没有高大的城墙,但也有一圈一人高的土围子,最少能限制战马的冲击。而且刚刚还有一股人马已经进了寨子,大家汇合在一起,拼死也能抵抗一阵。
结果就在大家准备行动的时候,刚刚那一股进了寨子的人马,却被敌人打了出来。
结果一出来,他们迎面就遇上了,包围着主阵地的敌人,立刻就形成了前后夹击,好在指挥这支人马的千总王亮还算沉着,并没有贸然的向主阵地靠拢会和,直接占据了一小段土围子做依托,死死的守住了进入长安寨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