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预计试探朝鲜军队战斗力的愿望,再次落空了,因为按照他的层层设计,他连刀都没有抽出刀鞘,在进入准备决战的战场之后,他面对的是一片鼾声如雷的敌人。17万叛军以及民夫,在隆隆的复辽军的脚步声中,依旧酣睡如初。偶尔几个还能坚持抬起头的,看到那如山似岳的复辽军大阵压过来,再看一看自己所有的将士酣睡的样子,最终他们都明智的选择了和大家一起酣睡过去。
复辽军也想俘虏敌人,但是拽起了这个,倒下了那个,连一个睁开眼睛看一下他们的人都没有,这样的俘虏你还怎么俘虏?
复辽军其实也疲惫万分,毕竟运动一天了。
但是每一个战士,还能正常的运转,尤其面对着空前绝后的一场大胜,就如同在身体里打了一针兴奋剂,让他们忘记了疲惫,反倒是战意高昂。
毛文龙当然知道,这时候将士们的身体早已经被掏空,不过是凭借着一种激昂的情绪支撑着。所以毛文龙下令,在全军中选出5000身体精壮还能吃得消的,跟着自己进城,其他的将士在收缴了所有敌人的武器木棍之后,就地扎营,进行休息,准备明天天高三尺的活动,那才是体力活。想想这一道的首府,将是怎样一个金山银山?那都需要体力来背来扛。当然,城外有17万现成的劳动力,只可惜,最简单的估算,他们两天之内要是能醒过来,那已经就是体力壮的了,而那些老弱可能就一睡不醒了。
不管怎么说,他们的伙食标准,是绝对没有复辽军的伙食标准强的,他们的身体素质,也绝对比不上毛文龙的将士。
5000人马,就在城门口,好整以遐地排成了一个豪华的队形,敲着得胜的战鼓,吹着嘹亮的唢呐,跟随着自己的大帅,自己的将军,脚步铿锵地走入了城门。
城门里倒是有几个没有上战场而得到休息的士兵,但是他们早已经被城外的这种旷古烁今的战争吓破了胆,他们明确的知道,凭借着他们这几只阿猫阿狗,想要关闭城门,阻挡大明军队的进入,那就和找死是相同的。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跪倒在城门洞的两边,将头深深的扣在地上,迎接天朝上国大军的进城。
而整个春川城的百姓,也知道了城外的战场状况,更没有一点敢于抵抗的意思,即便是横行乡里的地痞流氓,那些闲汉们,也早就躲得不知到哪里去了,倒是远处不断的传来哭喊叫骂声音,想来是那些人,正在趁火打劫。
这不过都是小打小闹,根本不影响毛文龙的大队进城的脚步。
当毛文龙的战马踏出城门洞之后,他前进的脚步被阻挡住了,因为就在他前面的街道中间,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穿着和大明朝廷二品官员一样的官服,在两个小斯的搀扶下,正跪倒在街道中央,双手高高的托举着象征着权力的印信和账册,向毛文龙纳降。
在毛文龙双手搀扶起他的时候,这个老留守并没有追究毛文龙的卑鄙,而是连连的感叹:“天朝上国的王师,真的是仁义之师,信守承诺,让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
毛文龙就在心中感慨,穿越者的卑鄙,真的是高大上啊。
“朝鲜不能再乱了,现在天朝上国已经册封了你们新的国王,承认了正统,其他的都是跳梁小丑,老大人何必为他继续卖命呢?”
并肩走在街道上,看着跪在街道两边的百姓,毛龙语重心长的规劝着这个老留守。因为他坚决要致仕回家,并且恳请毛文龙,允许他将全族都搬到东江镇去,这让毛文龙实在不解。
一行人来到了留守大堂,毛文龙当然被让到了上座,老留守在下座相陪,最终长叹一声:“天朝上官请听下臣说说我的苦衷。”
然后长叹连连:“本来王朝更迭,都是他家的事情,我们做臣子的,也只能随风飘摇。但是天朝上官也应该知道,朝鲜王朝的更迭,每一次都伴随着惨烈的杀戮。在天朝上国,朝代的更迭,以及上位者的转换,虽然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对旧臣的杀戮,还是有一定的容忍度的,新的上位者,都会展现他的宽容与仁德。但是在我们这个小小的王国,每一次上位者的更迭,杀戮是无情的。”然后就愤愤不平的指责李倧:“李倧虽然被众人称为仁德之主,但您看看他上位之后所作所为,他连他的亲兄弟伯父叔叔都杀害,更何况放过别人?这不过是刚刚杀戮开始,要不是李适都元帅举兵造反,我们这些老臣,最终能有几个苟且偷生?造成今天这种局面,还不是因为党争,我是东人党,而扶持李倧上位的是西人党,在我们这里,党争之烈尤甚于天朝上国,就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根本就没有一点宽容。”
对于党争的惨烈,毛文龙深有体会,最终只能扶着双膝,长叹一声,默默无语了。
两个人沉默了好久,老留守还是率先开口:“我们是小国寡民,侍奉天朝上国无比忠心,怎么敢对抗天朝上国的讨伐?但当我得知天朝上国承认了李倧的正统之后,已经心如死灰。之所以我们还要坚持抵抗,就是因为大家都知道,抵抗下去还可能有一丝生存的希望,而放弃抵抗,我们就是死路一条,我们不得不做孤注一掷,还请天朝上国善加理解。”
李倧,被称为仁宗,但其实他在后面的所作所为,并没有和他的庙号相符合,这一点毛文龙当然知道。
后来李倧治下的形势并不强于光海君,百姓生活并未明显改善,失望情绪在朝鲜社会不断蔓延。光海君时期权贵所掠夺的土地,李倧不但不归还原主,反而听任反正功臣据为己有,人们叹息:“只是变了下主人而已啊!“讽刺仁李倧及反正功臣的歌谣也开始出现,如“嗟尔勋臣,毋庸自夸,爰处其室,乃占其田,且乘其马,又行其事,尔与其人,顾何异哉?““孰谓清时?今亦昏时。昔在昏时,爵人以贿。今在清时,爵人以私“。
之所以最终他被定为仁宗的庙号,是因为扶持他的西人党歪曲了历史,从这一点上就证明,历史的确是任人扭曲的,刀笔吏,那就看这个到底掌握在谁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