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甯离去。
朱雀长街上的路人总要随着她的身影看上几眼。
裴绝只是抿了抿唇，不算太高兴。穿的倒是好，吃的也买的多，只是竟一分钱也不给。
换做往常他并不会在意这些，只是如今，一直没钱的话，小水就要多跟着他吃苦了。
想着，他看着手上的包子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在冬季，食物会迅速变凉。他不得不唤醒了修炼中的少女。
“小水。小水。”
“嗯？”尹栖水睁开眼，发着懵，“怎么了。”
“你要吃东西吗？”裴绝说着将食袋递给尹栖水。
“我吃了，你能吃得饱吗？”作为补灵草化形的小妖，尹栖水原则上是不需要进食的。
但她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好奇，对于食物也有些跃跃欲试。
“还有很多，我们两个人都吃不完。”
听了裴绝的话，尹栖水试探着吃了一个包子，热腾腾，暖呼呼的。未必有多好吃，但她露出了尝试新鲜事物的笑。
因为吃东西时没事做。她就探头探脑地观察起朱雀大街上的行人了。
对面抱着婴儿的夫人和布匹店的老板娘聊着天，隔壁糕点铺的师傅也凑过来听热闹。
“我说，王嫂，你可要看好你的孩子。这几天城里的事弄得人心惶惶的。”
被叫做王嫂的夫人紧了紧抱着襁褓的手，“放心吧，李婶子，这失踪的孩子都是些十来岁左右的。我这才多大。”
李婶：“也是。不过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王嫂：“也不知道官府查到凶手没有？”
李婶：“听说朝廷已经派大理寺去调查了。”
王嫂：“大理寺卿的严大人可是有真本事的，凶手逍遥不了多久了。”
李婶：“严大人手中的案子，哪有不破的。”
裴绝看着发愣的少女，顺着她的视线，只能看见两个妇人在寒暄。“小水，在看什么？”
尹栖水回过神，“听她们聊天。”
裴绝听了，有些愧疚，“在这里，做…乞丐，很无聊吧。”
尹栖水懵了一瞬，又看到他落寞的神色，表情放软，“不无聊。”她摸了摸裴绝的头，“大多数时候是在修炼。修炼一点也不无聊。”
裴绝面色微红，觉得被小水触碰过的地方在发烫。
尹栖水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裴绝。今天我想晚点回去。”
裴绝有些紧张，“你要去哪？”
“我想去打听打听消息，再看看能有其他赚钱的法子没有。”
小水去做这件事确实比他更有优势。只要小水想，她就可以让凡人看不见她。
他没有阻止的理由，裴绝于是点了点头，“小水早点回家。”
尹栖水微笑，“你可不要被他们欺负了。如果不成，等我一起回去。”
裴绝答应好。
暮色初生，晚风温润。
尹栖水化为一株小草，隐没在诸多草木间。随着风的轻拂，一点点绿色的光点向四周扩散着。
穿过整座皇城，光点最终返回。落在朱雀大街，黑气升腾，尹栖水望向碧瓦朱墙的宅院。重新化作人形，往永乐巷走去。
风再次吹来，她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几息，尹栖水出现在永乐巷。
是杀意和鲜血的气味。
她看见眼前的场景，目眦欲裂。
裴绝跪倒在地面，右腿以扭曲的姿态靠着。他的身上都是血，脸上更是有一道深而长的疤痕。
一柄剑从他的身体穿过，刺透了另一个高大的乞丐。
她几乎有些踉跄地走过去，完全忽视了裴绝身旁横七竖八躺着的人。
她半跪在裴绝面前，“小乞丐，你还好吗？”
少年的嘴角挂着凝实的血迹，突然露出一个笑，弧度极小。“小水…你回来了。”
少女的眼中不知何时盈满了泪水，心脏克制不住地抽痛。
她终于学会了难过。
原来是这么，难过。
“别…别哭。”少年似乎有些慌乱，“遇见你，我很开心。”
“我…杀了很多人，你不要讨厌我。”他一字一音，却强撑着说完。
“不讨厌，我不讨厌。”尹栖水扫视了一圈四周，第一次显出了喜恶，“他们该死。
“是天要…罚我，下辈子，我们…”
尹栖水闭了闭眼，泪水就顺着她的脸颊划下，“说什么傻话，小乞丐，分明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话音落下，刹时，一股浓烈到睁不开眼的绿光向裴绝涌来。
是浓浓的生命之力和木之灵气。裴绝从未感受过如此汹涌澎湃的力量，和几乎要将人要溺毙的温柔。
可他却在其中嗅到了浓烈的不安。
他近乎嘶吼着，“小水，停下！”
尹栖水这次没有听他的话，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
燃烧那些美好的记忆，有关于风，有关于飞鸟，有关于窃窃私语，最多的，有关于裴绝……
她轻轻笑了笑，身形逐渐消失，轻轻地，替裴绝补上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
下辈子，
我们再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