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季晏清睁开眼，面前就是女人带着些许笑意的脸。
“嗯。”
尹栖水：“睡得好吗？”
季晏清：“很好。”
“那就好，睡好了就启程吧。”
小少年站在女人身侧，手中还拿着曾经吃过的水萝卜 。
他一口一口吃着，看着女人对一片密密的藤蔓问：“最近的异兽在哪个方向。”
那些平日正常安静的藤蔓就像邀功似的，争先恐后地往西方指去。
季晏清嘴里还有果子肉，将两颊塞得鼓鼓，语气有些含糊：“我们不是去找女人吗，为何要找异兽。”
尹栖水刚想骂他傻，但转念一想，要是说小孩傻说多了，以后他还真不定就长成了傻子：“你知道那女人的方向吗？”
季晏清将果肉吞咽：“不知道。”
尹栖水没有明说，而是中规中矩地回答道：“那不就得了，先试试看吧。”
小少年点点头，心中没由来地忐忑。
浮屠塔是由无数个幻境构成，故而场景宏大。
景象甚至与外界没什么不同，但只有这里比外间略暗的光线告诉着众人，这里不是现实。
朝西方走去，那里的景象越来越像妖修们曾说过的城池。
只是这城池很破败，就像是已经荒废了好几百年，只剩下几根柱子零零散散伫立在地面上。
在这空旷的场景中，尹栖水隔得很远就看见了几个黑点，她不知道人族小少年看见没有，毕竟尚未踏入仙途的人族，视力并不出色。
她刚想提醒小少年等会就躲在她身后就行了，小少年却先一步开口了。
季晏清：“如果碰到异兽，可以让我先去试试吗？”
“好。”
女人答的很干脆，本来已经准备再哄哄女人的他，有些捉摸不定。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打算放弃他这个拖累了。
可尹栖水却觉得没什么，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请求，到时候小孩不敌，不还有她吗？
离得越来越近，尹栖水怕小孩没看见，见少年出神，还提醒了他一下。
少年回神，笑了笑，示意他知道了。
在少年拔剑上前时，尹栖水正让钩吻结成一张座椅，随后，懒懒地躺了下去。
有水果就好了，她心里想着。
几只藤蔓似乎是感应到她的想法，飞快窜出去，又返回。
转眼，地上就掉了一堆零零散散的物品，这是什么。
她看到地上，啃了半截的苹果，发霉的橙子，葡萄皮，嘴角一抽。
倒还是有上好的，比如那根黄瓜，就还很新鲜，翠绿翠绿的。
勉勉强强吧，她不太满意，但一只小妖却随着她的视线，毕恭毕敬地将黄瓜呈上。
视线刚刚凑近，尹栖水就觉得不太对劲，这黄瓜，怎么还有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黄瓜越来越近，她瞳孔震颤，手抖了抖，反手就给了那藤蔓小妖一逼兜。
小妖被打的措不及防，藤蔓一松，黄瓜就应声落地，碎成了渣渣，小妖还有些委屈，最后看到地面的碎片，娇躯一震。
她差点给老大吃玻璃了！哪个不道德的妖修，竟然带假水果，来欺骗它们这些小妖！
它现在就要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转眼，一根藤蔓又飞速窜了出去。
尹栖水没管她，估计是觉得丢妖脸跑走了吧，小插曲后，她又重新将目光放在小少年身上。
之前小少年说过他略通剑法，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他这是略通吗？这剑法可比她在浮屠塔看过的大多数妖修都要好了。
不只是不是她的错觉，少年的剑法，和她的竟有些神似，只是略显稚嫩罢了。
不过有这剑法，也难怪他一个凡人，敢去应付异兽。
小少年手握一把木剑时，就能在他哥哥手中活下去。
如今，他精神勃发，手中还有清平，在三头异兽中辗转自如。
像是把技能点全点敏捷了一般，没有攻击的少年全程刮痧。
真慢。
尹栖水最初还有些兴趣，看到后面就略感无聊了。
这些异兽身前应修为不高，异化后都达不到练气的标准，她并不担心小少年会出事。
直到她看到了少年的剑，明明已经对准了一头异兽的胸口，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偏移了半寸。
她蹙了蹙眉。
就是此刻，那被刺中的异兽因痛苦而发狂，任剑身穿过身躯，仍扑着往小少年身上去。
眼见少年的身躯，就要被阴影覆盖，尹栖水心中升起了一丝怒意。
不知道是对谁。
她轻轻笑了一声，可这笑意却很冰凉：“臭小孩，你惯着它们，那我替你杀。”
她悠然从袖中摸出烟斗，红唇好似吸了一口，霎时，水汽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飞速扩散。
此味极淡，香远益清。可这却是她最烈性的毒。
而那三头兴奋不已的异兽，在片刻间，就轰然倒地。
连带着季晏清都受了香气的些许影响，腹中传来一阵绞痛，眼中溢出生理性的泪花。
他看着噩梦般的一幕再次上演，无数的藤蔓纠缠上三头异兽，吸吮血液，吞噬肌理。
一阵反胃，他抑制不住干呕。
尹栖水就冷漠地看着小少年狼狈的摸样。
他手指在地上抠出了血痕，最后翻过身，四仰八叉地朝望不见的塔顶看去。
余光中，他看见了女人玄色衣裙，上面蜿蜒的红纹，就像哥哥血在地上蔓延。
她蹲下身，纤细的手指掐住少年的脸，丹蔻和莹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看见了少年眼中掩藏不住的恐惧和怨恨，终于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骗我？”
小少年看着女人极其美艳的脸，和那冰冷却略带闪烁的眸子。
他偏了偏头，没成功，索性闭上了眼。
“也对，你们人族最是记仇。”
女人的话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划开他的心脏，“但是，你一个也救不了。”
“你早就想离开了吧。伪装成无害，博取我的信任，甚至装出乖巧的样子，只为让我带你去见那个女人。”
少年腹腔的疼痛褪去，他下意识想反驳，张了张口，突然发现什么也说不出。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死的那几个，不过是搭伴子的同行人罢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脏这么痛。
尹栖水想，他不是别无选择，他是真的相信那个人。
他还真以为异兽能恢复原样吗？
说什么他想试试，只是怕她又杀了那几头异兽，自己想办法让它们逃走。
她的指甲扎进他的肉中，脸上溢出丝丝血渍，她放了手，站起身。
“小孩。异兽可不会像我一样，对你这么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