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栖水和季晏清并肩走出了浮屠塔，已经很晚了。
妖界的天空暗下来，但与浮屠塔中的沉沉不同，这里的天，即使是黑，也带了点淡紫色的清爽。天上的星星闪烁，地面有晚风轻拂。
妖族的长辈已经大多已经将小辈接了回去，场地中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但尹栖水心中却仍然想着一件事。
她迈步向前，路过一位青衣男人时停了下来，“这位...”
男人闻声转过头，露出一张高高肿起的猪头脸，把尹栖水吓了一跳，她平了平心脏，“道友，请问你知道妖界的纪念碑在哪里吗？”
男人也不含糊，熟练地将唯一没受伤的小拇指翘起，指着一个方向“西面，一直直走就是了。”
“多谢道友。”尹栖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男人，从袖子中掏出一瓶丹药。
还未等她分出给绿衣男人，季晏清就已经将一瓶丹药递给了男子，“多谢道友。”
“客气了，哈哈，两位真是的。”说着，绿衣男人努力睁开肿胀的眼睛，要记住这两个好心人。
尹栖水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师兄，也要去纪念碑吗？”
“一起。”
尹栖水略点了点头，两人便向妖界纪念碑的方向走去。
等二人的背影都消失不见了，绿衣男子才用小拇指挠了挠头，觉着二人有些熟悉。
他一拍手，这女修不正是杀死了凤凰异兽的那位吗？
他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诸位妖妖。
【动我女人？死】：惊爆！杀了异兽凤凰的女修在万妖之森纪念碑！
万妖之森，萤火闪烁。
尹栖水走在路上，眼皮突然跳了跳。
沿着绿衣男人的指引方向，刚好是一条直直的路，这倒不是说专门筑了条通往纪念碑的路，而是像短时间内被许多人踩踏过，所以形成的小路。
没有细想，她和季晏清很快便到了妖族的纪念碑处。
二人隔着很远时，便已然看见一座极其高大古朴的石碑。
再靠得近些，可以看见石碑前似乎发着五颜六色的光彩，等尹栖水走到石碑跟前，才发现，原来是各种杂物。
除此之外，石碑前还有一狐狸耳的妇人，她怀中还抱着一只小狐狸。
那小狐狸应该是还未化形的小妖，因为尹栖水听见了她稚嫩的童音，“大姐姐，我来看你了。”
尹栖水眼皮第二次跳了跳。
下一瞬，狐狸妇人蹲下了身，将小狐狸放在地面。
小狐狸动了动爪子，从尾巴上拽下自己最漂亮的一簇绒毛，放在了石碑前。
在那堆发着七彩光芒的杂物里，有鲜花，狼牙，宝石，孔雀翎......
“大姐姐，最漂亮的毛毛送给你，在另一个世界，要过得开心。”
应该不是她想的这样吧。
“师妹，怎么不走了？”季晏清低头看着她的侧颜，声音关切。
狐狸妇人和小狐狸闻声下意识转了个头。
妇人的瞳孔震颤，随后又恢复如常，对了，这女修只是在梦境中幻化成了那钩吻烈士罢了。真正牺牲的，另有其人。
小狐狸却没想这么多，此时它张大了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大姐姐...”
小狐狸猛地往前一窜，一把跃进了女修的怀中。
尹栖水还有些不明所以，便见小狐狸仰着头，滴溜溜地看她。
“小狐狸，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狐狸不会认错的！大姐姐，大姐姐没死！真是太好了。”说着她尾巴忍不住翘起，蓬松的尾巴挠过尹栖水的脖颈和下巴。
“我来吧。”说着，季晏清就一把托走了小狐狸，转而交给了妇人。
狐狸妇人愣了一下，然后冲男修感激地笑笑，一双眼睛，媚态横生。
季晏清却仿佛没看见，径直回到了女修身旁，身后还传来小狐狸气急败坏的叫唤：“大姐姐！大姐姐！你这个坏蛋，我要找大姐姐！”
“大姐姐！你等等我，小幺长大，小幺长大了就嫁给你！”
季晏清脸黑了，尹栖水还是一脸茫然。
季晏清于是向她解释：“应是浮屠塔中的幻境，在水镜中显出了。”
尹栖水点点头，又摇摇头。
季晏清却轻轻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师妹这么好，应该被所有人喜欢。”
尹栖水警惕地退后了一步，和男人拉开距离，季晏清却也不恼，嘴角依旧带着笑，只是手指却攥紧了。
狐狸妇人已经抱着小狐狸离开，尹栖水这才上前查看纪念碑，
元始纪一万五千零一年，万妖之森，纪念碑。
【（最上面的字已经不太清楚。）
元始（后面字迹已消失）
元始纪一年 兔（后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元始纪一万零二百一十年 鹿族 陆仁嘉
元始纪一万三千九百三十年 钩吻妖族 无名
...
元始纪一万四千四百年 钩吻妖族 无名
元始纪一万四千七百年 （“大”字被划掉）蛇族？江枫
元始纪一万四千九百五十年 钩吻妖族 无名】
在上面大大小小为妖族而死去的战士中，钩吻妖族，留下了许许多多个无名。
她身无长物，翻找了许久的储物袋，才只能勉强找到一只嵌有白玉的簪子。
她便将簪子也像那小狐狸一样，放进那堆杂物中。
“愿诸君来生，前途坦荡，光明昭昭。”
季晏清望着那簪子，愣了愣。
待女人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只在心里念着“愿。”
“师兄，你好了吗？”
“嗯。”
“我们走吧。”
“等一等。”季晏清突然警惕，他一面护在女修身前，手已经放在了清平剑之上。
尹栖水也瞬间警惕起来，屏息注意着周围。
长剑出鞘，清平剑划过空中掷抛过来的物品，一束芍药就分为两半。
下一刻，更多的鲜花被掷抛过来，季晏清划了几束就收回了剑，只不过是普通的鲜花。
尹栖水看了看地上的落花，挑了挑眉，想起了念月的告诫。
往四周环顾，果然是前来的妖族，饶有兴趣地开了个玩笑：“师兄，你完了。”
这些妖族本来是想来看看那在幻境中以身殉道，杀了异兽凤凰的女修，再顺便表达下爱慕，问问她愿不愿意做他们的道侣。
如今看着自己的鲜花被男修划破，怒从心中起，就要莽上去。
季晏清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和妖族们在物理上打成一片。
尹栖水就趁着这个乱子，从混乱的人群中溜了出去。
她无声笑了笑，“师兄，对不住啦。”
直到跑了很远，能看到妖宫，她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看。
此时，一只灰白的鸟突然从高处坠下。尹栖水好奇地看了它一下。
“！这是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