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到少女冷冽的目光，李二不自觉瑟缩了一下，她是真的想杀了他。
难言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一改刚才张扬跋扈的样子，表情上带着几分讨好：“这位姑娘，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剑放下。我哥哥是......”
尹栖水却像没听见似地，又直直地盯着那妇人。
“二妮....的朋友。”王氏确认她从未见过她，也没听说过，但见这少女此时行事，动摇了。
她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往李二脸上看去，刚一接触到，男人的目光中便带上凶狠，让王氏又忍不住颤了一下。
尹栖水表情未变，风拂过她鬓角的碎发，她的手很稳，微微一动，就在男人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鲜血一滴一滴流下，李二的身子都在颤抖，再也不敢耍狠。他明白，此时他的命在少女手上，但这个决定人，却是王氏！
李二这下是真的害怕了，看向王氏的眼中都是祈求。
王氏自然是想李二不好过，但看街坊这架势，也知他背后有人，咬了咬牙，“让他给我道个歉，此事就算了吧。”
李二闻言一喜，连忙道，“嫂子对不住，今日是我喝醉了，一时糊涂，现在这一遭，已经彻底清醒了。”
即便是道歉，李二还不忘狡辩，记得为自己保留颜面。
尹栖水的剑却仍没放下，看向妇人，“你怕他，为什么？”
王氏还未回她，倒有看热闹的忍不住了：“姑娘还是算了吧。李二的哥哥是金丹期的修士！厉害的嘞。”
“你若是怕他哥寻仇，那我都杀了便是。”少女直直看着王氏，声音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惊的残忍。
众人又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少女，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比李二他哥还厉害不成？
“阿弥陀佛。”隐在人群中的大和尚又念了一声，却没有任何阻止的举动。
王氏头上也掉下一滴冷汗，她家大妮，怎会认识这样的少女，好像炽烈的火，又像凝结的冰。暴烈又冷酷。
“不用了，有姑娘在，我想李二也不敢再对我怎么样。”王氏此言，其实也是对李二的警告。她虽然愤怒，但还真没想让二人去死。
尹栖水闻言，收回了剑。
李二脑海中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活像刚上岸的溺水之人。
这下一来，李二对王氏再不敢有非分之想，缓过来后，只想找个地方赶紧跑走。
尹栖水又看了王氏和她怀里的小孩一眼，最后什么也没做。王大妮或许爱他们，她却做不到。
她收回了视线，耳边是王氏的感谢，众人细碎的议论。她将剑插回剑鞘中，继而向十里街深处走去。
本来挡在她前面的人也纷纷散开，自觉为二人让出一条路。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还未走两步，尹栖水就感觉自己的腿被扒住了。
她皱了皱眉，正想踹开那人。地上的人却突然放开了手，转而跪在她面前。
从尹栖水的视角，她只能看见梳着双鬟髻的头顶。
那人正重重磕着头，“咣当咣当”，鲜血很快沾湿了地面。
“求姑娘为我主持公道！”
尹栖水不太高兴，从看到王氏开始心情就不太好，按理说她应该直接绕过她。
但她又想起了王大妮和韩老头。
她耐着性子：“有什么事快说。”这人当她是菩萨吗？是个人都应该知道她脾气不好吧。
见又有热闹可看，刚刚才散开的人群又迅速聚拢。李二听着跪地之人的声音，心口一跳，就要挤出去，却被那大和尚堵着个正着。
他想大骂，却怕又引起少女注意，只拼命往外挤，可那大和尚就像座山一样，一动不动。
尹栖水开口后，地上那人也抬起了头。是个十二三岁的丫头，额头已经被磕破，皮肤是小麦色，看起来干巴巴的，像是没吃饱饭。但即使这样，五官仍能看的出几分清秀。
“求姑娘杀了李二！”少女一开口便是决绝，未等众人问缘由，她就迅速解释起来，
“我叫宋梨花，家住十里街东头，和姐姐宋桂花相依为命。前些日子，姐姐照例出门卖刺绣，却一夜未归。
我心急如焚，直到第二天在巷子口找到姐姐时，她已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几经打听才知，是李二这个畜生见我姐姐貌美，强...迫了她。我姐姐..性烈，便.自.绝了...”
到最后,少女已说不下去，声音抽抽噎噎，眼泪奔涌，糊了满脸。
但她还是抹了一把脸，强撑着说完，“可怜我姐姐一个大好的人！怎么被李二这个畜生玷污，又碍于他哥哥的权势，竟无人敢管！求姑娘为我姐姐做主！”
说完，她又”砰砰“磕起头来。
躲在人群中的李二却忍不住了，脸臊得通红，“你胡说！分明是你姐姐勾引我不成，恼羞成怒才...”
“别哭。”尹栖水的声音难得软了几分，让正磕头的宋梨花都愣住了。
随后，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以前，她姐姐还在时，也常常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但她还记着持剑少女的话，一边哭，又一边猛地用袖子擦，直将脸刮得绯红。
“宋梨花说的是真的吗？”尹栖水问的是李二旁边的大和尚。
能看见功德金光的和尚，自然也能看透恶业，况且，出家人不打诳语。
那大和尚被叫到也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刚刚还被众人当作骗子的人物，如今被少女这样问，竟真有了三分高人色彩。“大师...”不知是谁开了个口。
又被打断了，只听少女一句，“再借我一用。”
下一秒，空气中传来甜腥味，脖颈处血液不住喷溅，李二的头颅，已经滚在了地上。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街上人哪见过这血腥的场景，在场已有人开始呕吐起来。连宋梨花也微微睁大了眼，王氏更是不忍地转过了头。
唯独杀人的那人却很平静，剑间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淌着血。
那少女身旁的少年亦平静得可怕，他接过剑，握着方帕，认真擦拭起剑身的血迹来。
大和尚眼睫垂下，像是悲悯，或是什么，叫人看不清表情，低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