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声响在空旷的房间中显得尤为刺耳，尹栖水听得清楚，觉得这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
江枫从惊讶中回过神，一双眼仔细打量着女童的神色，“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明明已经信了，却还要搞这一出，尹栖水想着。
她倒也不避讳，坦然答道，“你之前和他相处时，难道就没有怀疑吗？就算从前没有怀疑，如今我把这些可疑的地方串起来，在告诉你，你总能发现端倪的吧。”
江枫没有回答，微风吹动了他赤色长发，背着月光，脸上的神色不甚清晰。
不给江枫消化的时间，尹栖水就趁热打铁道，“现在你知道了吧，你以为的至交，自始至终都在骗你。即便这样，你也要站在他那一边吗？”
江枫抬眼看她，目光若冰凌，仿佛能够穿透人心，“沈兄是魔尊还是普通魔族，对我来说并无区别。更何况。”他将手抬高，广袖滑落，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在月光中，浮现的鳞片泛出浅淡的绿色光泽，“我也并非对沈兄全无隐瞒。”
尹栖水当场愣住，动作比脑子更快，手已经捂上了眼睛，“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别杀我。”
那一刹，大妖的威压将整个房间笼罩。即便不是同源，那骇人的威势，也让尹栖水窥见了上古大妖真正实力的冰山一角。
江枫将手臂重新垂下，看着小女童惊慌失色的模样，手指微微蜷曲，“你要是想说，也无妨。”
他的语气不很在意，但尹栖水知道，如果她真的敢说出去，他恐怕会在沈樟动手前就解决掉她。
江枫的音色幽远，“所以你该知道，我隐瞒的并不比沈兄隐瞒的少，沈兄在身份上的欺瞒，对我并不算什么。”
尹栖水没想到底牌都快掏完了，江枫还是这样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她决定再抢救一下，“你这也没隐瞒什么呀。不就是你是蛇族的人嘛，同样是妖族，并不算欺骗。但沈樟就不一样，沈樟是个假名，他一个魔尊，用假名来接近你，准没好事。到时候，你别被他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天真，你还是太天真了。”
“天真？“江枫唇间描摹这这两个字，忽然笑了。
像是在思索，又或者并不在意她说的话。
他靠近了些，沿着尹栖水的床沿坐下，气息逼得尹栖水心里发怵。
“哥哥我，不是蛇族，也不叫江枫，吾名，封疆。”
尹栖水瞳孔微微一震，手指嵌进被褥，他就这么告诉她了？心脏如跑马般跳动，尹栖水反应过来，连忙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晃，以示诚意，“我知道了，我一定会为你保密的。”
她根本就没想过江枫会直接告诉她。
其实她在江枫露出一小节鳞甲时，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世上唯一一只的九婴。而那九婴，据说早已避世不出，被妖界视为他们最后的希望。
那位大人物的名字，就叫做封疆。
她并不想知道江枫的真实身份，因为这对她并没有什么用。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危险。
如今江枫就直接这样告诉他，真不知道是出于他的信任还是恶趣味。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尹栖水如是想到。
她的眼睫很长，一双眼珠如葡萄般水灵，小女童咬了咬唇，神色有些纠结又有些释然，“既然江哥哥愿意以诚待我，我也不跟江哥哥废话了。”
江枫眉梢微挑，没有打断她，而是看向了紧紧抓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
“我叫尹栖水，原型是幽冥玄莲，货真价实的幽冥帝姬。我的亲哥哥叫做尹冥，是冥界之主。魔尊长生君为了炼制神兵，混入冥界，趁我哥哥不在时，将我掳走。
由于我被带走时，尚且年幼，并不在最好状态。长生君便将我关在了魔狱中，日日让魇魔吞噬我的记忆。
为了自保，我假装已经忘记了冥哥哥，转而假意将长生君认成了我的哥哥。长生君应该是信了，把我放了出来，并且以魔界帝姬的身份将我圈养起来。
沈樟这个名字也是我为他想的，他早就盯上了你，还特意寻了个别的身份来接近你。我第一次去他书房找人时就发现了你，希望你能将我带走，但没想到你这个时候已经和沈樟认识了。
当着他的面，我不敢表现得太过异常，只能一路装傻充愣，跟着你们到了这里。
直到我陷入红衣女鬼的幻境中，你主动出手帮了我。我觉得你跟沈樟也许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想试一试，把真相告诉你。一是不忍心再让你受沈樟蒙骗，二则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我想活着，我虽然不大，但也在黄泉苦修了五百年。我才刚刚化形，也想去看外面的世界。我也想去看九州的美景，也想像你一样，活得恣意又潇洒。
更何况，我的哥哥还在冥界等我。别看我哥哥是冥界之主，他其实可惨了，一个人在九泉，管了上万年的冥界。他还害怕寂寞，每天都要婆婆妈妈地对我说一堆话。
如今我被掳走了，他不知道有多担心呢。没有人陪他说话，他肯定都要寂寞死了...
所以，江哥哥，你能帮我吗？”
她有个哥哥，不同小女童对他和沈樟的虚与委蛇，她是真的在乎他。明明他们之间的相处并不多，有的也只是平淡的交谈，除了幻境中那一次，可以说是没什么其他交集。
但不知为何，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舒服。大概人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总觉得自己应是特殊的，大妖更是。
江枫垂下了眼睑，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他薄唇轻启。
尹栖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虽然不多，但她出于谨慎，还是抢先制止了江枫的回答。“江哥哥，你再好好想一想。你只要帮我，你就会成为我们冥界最尊贵的客人，我和哥哥都会欠你一个大人情。包括轮回转世，也不用排队了，我让哥哥直接给你安排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