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是不是更亮堂了？”
“嗯。”冥应了一声，明亮的光线在落在了话本子上，书的空白处，还投下了她少许影子。
冥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微暖，他刚想提醒尹栖水穿好鞋袜，再回头时，只见她已乖乖在床上坐好。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问她“是念了就休息，还是念了就出去玩？”
这样他好确定自己的语调。
尹栖水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哥哥要陪妹妹出去玩吗？”
从前她没化形，冥往往讲了故事，又会絮絮叨叨好一会，直到她不耐烦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如今她化了形，长了腿，觉得出去玩也挺好的。不过她到底比小莲花多了几段经历，想玩是一方面，也想冥界的到底是什么样的。
冥迟疑了，他还有公务要处理，匀出时间见她，本是出于好奇。但没想到在她三言两语之后，自己就留了下来，还要给她讲故事。
他突然揉了揉眉心，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
但他好歹是一界之主，答应了的事还是要做得到。只是陪她出去玩，他必然不会再答应。
冥正要出言拒绝，尹栖水却抢在他面前开了口，大约是他短暂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哥哥是不是很忙？我差点忘了，哥哥每日有那么多公务要处理，一定很费心神。刚刚哥哥已经陪了我许久了，哥哥可以先去处理公务，我不要紧的。”
冥闻言合书看她，尹栖水面上一派真诚，脸上是柔柔的笑。
在灯火的映照下，像一朵纯洁无瑕的小莲花，但又比之白莲，添了三分艳，便是入骨三分。
他心念一动，又觉得公文可以再放一放，“无妨。”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他耽搁得起。
尹栖水却并不如他的愿，走下床，亲昵地挽住他的手，“我也没有那么想听话本子了。我现在更想去看哥哥办公的地方，哥哥带我去吗？”
她的小手还拽着他的袖子，手指在墨青衣袍的映衬下，显得白皙可爱。
冥收回了视线，知道她改变主意是假，怕还是察觉到他刚才的不愿，这才转了话锋。
冥突然想起了，鬼侍们描述中那位帝姬一直是被千娇万宠的，如今倒也学会了看人脸色，一时心绪复杂。
他将她的手拉开，神色不明，幽幽的光线下，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尹栖水觉得他的态度十分奇怪，一会冷淡，一会亲密，一会又让人看不明白。她心中没底，或许他不喜欢她过于放肆的举动，想着，便不着痕迹地和冥拉开了距离。
冥神色愈发冷 了，没有说话，背过身，长袖一甩，就往门口去。
尹栖水知道这是无声的拒绝了，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是有些罢了。
屋内不是还留着话本吗？她还是很想看看那本《霸道冥主的小娇妻》的。
她走回去，把书拾起，才看完一页，跟前突然传来了一句，“还不穿鞋？”
尹栖水翻书的动作一顿，她愣愣地抬头，便见到站在门口的挺拔身形。
背着光，他的眉眼冷淡，带着淡淡的倦意。似是不耐烦，一手叩在门框，桃花眼低垂着一扫，划过她手上的书本。
他们兄妹，同样都是桃花眼。
只是冥平日积威深重，让人看了，只记得他傲睨万物的气度；不像此刻他不经意间的一扫，不像是帝王，倒像是个男妖精。
手上的书突然烫手，尹栖水随意将书往枕头下一塞，回答得很迅速，“这就来。”
冥低低“嗯”了一声。等眼前女子弯腰穿鞋时，他才收回了视线，将目光放在雾青色的床幔上。
如今的冥会等自己这事，出乎了尹栖水的意料。缓过神，她的心情就好了不少，走到冥身前时，才发现他居然在发呆。
顺着他的视线，尹栖水看到了床帘角落挂着的古铜铃铛。
莫名其妙，她想着，扯了扯他的衣服，声音清脆，“哥哥，走了。”
冥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想了什么，面色难看起来。
他冷了脸，就直直往前走，尹栖水再次感叹了一下，男人心海底针，就顺势出了门。
恰好外面刮起了一阵风，屋外也恰挂着三两只琉璃风铃，铃铛便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真好听。”尹栖水感叹道，清脆悦耳，很有韵味。
“把你床角的铃铛拆了。”
尹栖水正细细听着风铃的声音，耳边冥似乎说了什么，但没听进去，“什么？”
冥脚步一顿，脸色更黑了，“无事。”
这么久不见，哥哥真是越来越怪了，尹栖水想。
......
她不喜欢太过幽暗的地方，于是冥司里燃起了人鱼膏。
尹栖水趴在案几上，一手圈着“某某杀了几只鸡，偷了几头牛，该判多少多少年，投什么轮回”的卷宗，百无聊赖地往嘴里塞了颗荔枝。
起初她还觉得改这些有趣，但看得多了，她就像喜新厌旧的负心汉，与家中老妻，大眼瞪小眼。
起因是前几个月，尹栖水陪着冥判案时，看他时不时揉额角，按按眉心。觉得他太累，主动提出帮他批改文书。
冥欣然答应，虽然当时他面无表情，但尹栖水总觉得他好像松了口气般。
结果这下好了，尹栖水现在每天陪着冥在这冥司里涂涂改改，天不亮就起，夜黑得不见底才归。
真正养成了三点一线，零零七的生活。
一边感慨，冥之前就过的这种日子，真是苦啊。一边恨不得抽当初主动提出帮忙的自己几巴掌。
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想到这，她叹了一口气。她这不是自找的吗，好好一个帝姬，如今混得像冥主手下一小吏。该。
“叹什么气呢？”一颗荔枝喂到尹栖水嘴边，她张嘴咽了下去，腮帮子鼓起，含糊道“我烦。”
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她侧首，赫然是一张放大的精致侧脸。
尹栖水瞳孔微缩，拍了拍心口，“哥哥，你怎么下来——咳咳...咳”
完了，卡住了。
冥无奈地叹了口气，扯着肩将人一揽，就着她的背轻轻拍着。力道不大，但灵力的波动，让她很舒服。
尹栖水全然没察觉现在的姿势有多亲密，只高兴道，“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