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外时间线与主线并不相同)
【尹栖水、冥、封疆篇】
黄泉热闹,一盏盏莲灯沿着泉水流下。
摆渡船上空无一人,却被灯火照得通明。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在幽暗的泉水上,放下一盏黑色莲灯。
“为什么放黑色莲花?”尹栖水心中得意,嘴上却故作不知。
封疆觉得好笑,这里没有光,但所有的一切,在她身边都显得暗淡。
他俯下身,越靠越近,呼吸温热,尹栖水愣愣地看着他,不敢眨眼。
“妹妹,在这里做什么呢?”
尹栖水突然清醒过来,像被家长抓住偷吃糖果的小孩,猛地退后了一步。
“哥哥。”她笑容甜美,乖巧极了。
冥却不吃她这一套,“小没良心的”,把他打发去买烙饼,自己却想着跟野男人卿卿我我。
野男人.封疆,先是一愣,随后自然地走到尹栖水身边,对冥点了点头,一个称呼脱口而出,“大哥。”
冥的表情突然裂开,“谁是你大哥?你可别乱叫啊!我只有小水一个妹妹。”
说完,他表情严肃地看向了尹栖水。
尹栖水接收到了他的目光,然后左躲右闪,飘到了冥手中的油纸袋上。
她上前一步,一把夺过冥手上的油纸袋,挤出半个饼就大口吞咽起来,两颊鼓鼓,“谢谢锅锅!我就知道锅锅最好了。”
冥痛心疾首,哪能看不出尹栖水的逃避,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你,唉。慢点吃,别噎着了。”
“嗯..嗯”,尹栖水含糊点头,还不忘吞咽着香喷喷的烙饼。
封疆嘴角微勾,眉眼柔和,惊煞了一池春水。
“看看看,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扑通,一位女鬼突然踩空,掉下桥时,顺手拉住了身旁的死鬼。
一个接一个,尹栖水目瞪口呆地看着,倒成多米诺骨牌的百鬼,这是什么新型行为艺术吗?
“想去哪?”封疆问。
“走,妹妹,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不等尹栖水回答,冥拽着尹栖水的袖子就走。
他从前可不会对尹栖水这么粗鲁,今日如此,还不是怕妹妹被那蛇妖拐走了。
蛇妖.封疆,忽视了身边那带有怨念的目光,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水车?”
尹栖水好奇地问,她还从未知道,冥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黄泉的水被十方沉香木给搅动,露出背后那一片幽深的野草地。
那是冥费尽心思弄来的,养萤丛,日夜以黄泉水灌溉。只为
——今日这一场盛大出游
绿色的萤火点点,从草丛中升起,就像是星星。
“哇!好漂亮!”
尹栖水感慨道,无数的萤火魂灵自养萤丛中升起,在空中弥漫。
青芒坠入她红色的裙摆,落在她的发梢、耳尖。
一只萤火,从她的眼睫滑落,照亮了她眼中,冉冉升起的光。
她忍不住探出手,缓缓合起,再小心地打开,那里躺着一只萤火的魂灵。
耳边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原来,起风了。
起风了。
发丝和裙摆都在跳舞,夜风拂过,却并不觉得寒凉,一只披风,搭在了她身上,还带着封疆的体温和淡淡的柏木香气。
“还冷吗?”封疆问。
尹栖水摇了摇头,恰在此时,一阵风吹来,让她下意识地一哆嗦。
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对上封疆沉沉的目光,有些犯怵。
不等她说些什么来缓解尴尬的气氛。
封疆的大手一动,尹栖水就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气息温热,披风和胸膛,挡住了四面的凉风,冷香带上暖意。
尹栖水就略抬眼,看到了落在封疆肩头的一只萤火虫。
她下意识伸出手,却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手不知道摸到了腰侧还是腹部,反正她的手腕被捉住了。
她能感受到他大手上的薄茧,那是握刀的手。
听说,江枫的妖刀,能够斩灭神佛。
可就是这样一双握刀的手,却在此时,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展开她的手指,然后,十指相扣。
尹栖水突然觉得好热,或许是封疆的体温太高,热意一直从她的脖颈上了脸,又爬上了耳尖。
尹栖水不敢看他,只敢偷偷觑他。
可是封疆,也略显闪躲地避开了眼。他的脸,也好似,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红。
封疆不敢看她。
她不知道,她现在有多可爱,多迷人。
他克制不住地想吻她,拥有她,将她融入骨血中。
可是,还有外人在场。
至少,他还理智尚存地知道,在心上人的哥哥面前亲热,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封疆想的没错,就是他现在这样,冥都气得磨牙。
他们还记得是来看萤火虫的吗?
感觉这两人,虽然眼神躲躲闪闪,却只装得下彼此。
冥此时心情复杂,一边既心酸,另一边又为妹妹能找到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而高兴。
而且,这人,还很强。
冥即便不想承认,但心中也知道,这人的实力不会下于他。
只可惜他第十四次渡劫失败,丢了记忆。再次重生时,已不如以往那样参透法则,不然他还能跟封疆一试。
想到他丢了记忆那一段,冥心中蓦然生出一阵酸涩。
他怎么,如何能忘了妹妹?还让那一位冒牌货,占了妹妹的位置。
幸好,他在第十五次渡劫时,重新想起来了。可他却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在那一百年里,对妹妹的所作所为。
她努力让他忆起过去,他却不屑一顾。甚至是,伤害她。即便后来,他渐渐软化,他也觉得还是太慢。
他想起她那时候,一个人坐在黄泉边缘。
那单薄的背影,像是随时要被风吹起。
那时候的妹妹,在想些什么?
对不起,妹妹。哥哥没能遵守他的承诺,永远保护你。
所以,他要付出代价,要将自己最钟爱的妹妹,亲手交给另一个男人。
那一天,封疆,再次闯入了冥界。
他冷漠、强大、无所顾忌。却在见到那个茫然、不知所措的女子时,蓦然软了神情。
“哥哥,你哭了?”尹栖水惊讶地问。
封疆也转头看他。
冥面色如常,手指却微颤,在萤火中,他轻笑,带着草木的涩意,“妹妹.....要幸福。”
尹栖水不知道冥又脑补了什么,她从封疆的怀中窜出来,站在冥面前。
“哥哥高兴,妹妹高兴。哥哥难过,妹妹就难过。如果哥哥不在的话,那么妹妹永远也不会幸福。”
尹栖水伸出小拇指,“妹妹永远也不会离开哥哥,要拉勾吗?”
冥愣了一瞬,眼角还带着泪花,心却想着,妹妹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他伸出了手指,低下头,同妹妹拉钩。
“拉钩,上吊,一万年,不许变......”
封疆两手抱臂,看着两兄妹,突然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
算了,赘婿又如何。只要能得到她,他不在乎。
安抚好了冥,尹栖水才重新走到养萤丛中,就着漫天萤火,她从袖中掏出了一节竹笛。
吹奏起《萤火之森》,在轻渺的乐声中,萤火纷纷起舞。
然后渐渐消弭,如同流星从天空消逝。
萤火的魂灵们接受了帝姬的祝福,复往轮回。
养萤丛熄灭,重新变回了再普通不过的野草。
冥渐渐失落起来,尹栖水却微笑着对他说,“哥哥,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萤火虫。我好喜欢,真的真的很喜欢。”
“只是哥哥,你是冥主。万物的命运在你手中。比起担心这些萤火的命运,我更害怕你会因此受到幽冥任何一点伤害......”
“不过是万只萤火,于我而言——”
尹栖水食指竖起,堵住了他的嘴,“万分之一受伤的概率也不行。”
“听妹妹的。”冥轻叹了口气,不禁感叹,真是甜蜜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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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绝篇】
“师尊,今日我去药田浇水,发现种着补灵草的田地结果子了。”
“可是看错了?”
“不......应该不是吧,红红的果子,挂满了每枝。”
“带我去看看。”
裴绝一挥袖,就随弟子来到了药田。
如今的裴绝,已是灵药峰的峰主,是光风霁月的存在。
他的亲传,单系木灵根,天赋极好。
但弟子却不知,为何师尊遍种奇花异草,却独独要将最好的那一亩田地,留给“野草”。
裴绝背手立在田地边,看着那一颗颗红红的果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弟子也不敢打扰,站了一会,又蹲下去看。
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补灵草的果子周围的灵气确实很浓郁,但比那些高阶的仙草还是差远了,不知道师尊为何独独这么关注它。
直到他再也忍不住,问“师尊,可是有什么不妥。”
“今日以后,便将这补灵草给除了吧。”
“啊?”费心费力才养出果子的补灵草,为什么要除了啊。
弟子不解,望向裴绝,对上他那双眼,错开,又点了点头,“弟子遵命。”
又是那样的神情。
弟子想,好几次,他去找师尊时,就看到师尊有时看着笔发呆,望向窗外也发呆,对着灵植时也发呆。
如今又是这样,虽然没有发呆,但师尊的眼神却与那些时候如出一辙。
直到他将果子收好,带回去,才问照看一株金钰草的裴绝,“师尊,为什么要把补灵草除了啊?”
裴绝控制灵气的手一顿,“种的再多,也不是她。她,早就回不来了。”
她?
弟子心中愕然,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师尊不为人知的秘辛。
这次他倒是很有眼色没继续问她到底是谁。
夜里,弟子坐在灵田边,点燃了一摞黄纸。
听说,今天是人间的中元节,虽然不知道师尊说的她是谁。
但是,他就帮别扭的师尊,烧点纸钱吧。
【季晏清篇】
“修什么剑,有情剑。”
“不对。修什么剑,无情剑。”
“有情剑!”
“无情剑!”
“当然是太平剑!季剑仙修的太平剑!”
几个小孩在西州边界上吵吵嚷嚷。魔灾平息,魔尊被屠,如今魔族早已不复从前的强盛。
修真界已接管了魔域的大部分土地,如今人与魔,在西州的土地共生。
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坐在一块大石上,看小孩吵闹。
突然有小孩冲了上来,“叔叔,你说我该修什么剑?”
季晏清抬眼看她,那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伸手。”男人外表粗犷,声音却清澈好听。
小女孩下意识伸出了手。
季晏清探上去,顿了一瞬,“天生剑骨,你想修什么都可以。”
季晏清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又是一个天生剑骨啊。
他还记得自己年少时,被接入无极宗,就因天生剑骨直接成为了师尊的亲传。
有两个人,教过他剑。现今都,如隔天渊,遥不可及。
小女孩晃动的手打断了他的思绪,“天生剑骨是不是很厉害,那你收我为徒吧。”
季晏清有些无语,“你的天赋,这天下,拜入谁的门下都使得,就你刚才说的咳‘季剑仙’,也使得。何必来找我。”
“季剑仙。”小女孩喃喃念着,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似乎有些纠结。
“我不知道季剑仙在哪,何必舍近求远,我看叔叔你斩杀魔兽时就挺帅的,你就乖乖收我为徒吧。”
季晏清:“......”
季晏清没有回答,起身向魔窟内走去。
她还没同意,他怎么能把她的剑法,教给别人呢?
在魔尊被她斩杀后,那些低阶魔物几乎是在不久间就被斩杀殆尽了。
唯独剩些穷凶极恶的大魔,被关押在魔窟之内。
在他意识到,他永远也走不进她心中时,他便自请来镇守魔窟了。
这里黄沙弥漫,寸草不生。这里靠近大乐城,靠近他的家乡故土。
他再次和魔物一战,遍体鳞伤。
他颓然地靠在墙角,只有这个时候,他是平静的。
他曾犯下一个错,这个错,即便穷尽一生,也无法弥补。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和剑身滑落。
粗麻衣裳破开口子,他听到了脚步声。往外走去,门口是堆积的贡品。
——对了,今日是中元节。他们都以为,他死了。
季晏清不在意地拿起一个贡品,啃了起来。
他想吃,水萝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