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高听着河真知州的这一套说辞,却是笑笑道“知州大人实在是不够坦诚,我大通朝廷上下大小官员无数,本官却是不信皇家商都院会一一联络。”转而问向堂内的其他官员“你们可有人收到过皇家商都院的联络信件,或是可有人打着皇家商都院的旗号要求你们做事。”
立在一旁的这些官员早已被麦高的心狠手辣镇住了,自是不敢怠慢,不管实情如何,此时都不想引火烧身,忙都躬身回道“回麦大人,我等不曾。”
麦高笑着又看向了河真知州道“大人你看,为何只有你受到了皇家商都院的胁迫,别人却没有,你若是不愿说实话那也无妨,待到明日你府中的家眷都到了府衙大牢,本官很乐意来帮你比较下谁在你的心中更为重要。”
河真知州明白今日自己若是不说些有用的消息,怕是全家都难逃此劫,咬了咬牙,终是做了决定,沉声道“下官,下官家中有生意受皇家商会照拂,这才会如此。”
麦高嗤笑道“知州大人就不用再同本官耍这些小心思了,本官如今还算是有闲情逸致愿意听你说说,待到本官不爱听了,怕是你想说也没什么机会了。届时就算本官不予以处置,你真当皇家商都院就能放过你了,本官只要放出风声说是你将天辅皇帝交了出来,你觉得你的下场会如何。知州大人,本官有的是手段治你,如今无非是想着给你几分脸面,若你还是这般自作聪明,那也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河真知州心知自己往日是小瞧了这个皇上亲封的商都转运使,观他今日言行,怕是以往也只是扮猪吃老虎,今日会栽在他的手里也不冤枉,也不敢再有侥幸心理,恭声道“大人容禀,下官本是京开蒋家旁支的庶出子弟,早年侥幸在读书上有几分天分,世宗皇帝在位时得中进士。当年刚刚放榜之时便有人寻上门来,说是出自皇家商都院。当时下官年少见识浅薄又无根基,对方开出的条件也实在优厚,不仅许诺赠与下官不菲的家资,言道还会帮着下官日后的前程铺路,下官也是一时被这种种好处冲昏了头脑,便同意了往后为皇家商都院做事。”
“随后的这二十多年,下官的官途也算是一帆风顺,不仅从小门小户的庶子成为了河真知州,而且因着家产由皇家商会代为经营,不敢说日进斗金,也是家财颇丰。只是皇家商都院总会时不时地要求下官帮忙处理些不大不小的事务,开始之时下官虽也对这些要求不明所以,但想来是因着官职不高,所求之事倒也都不难解决,于是也就都顺着他们的意思做了。只是到了后来,随着下官的升迁,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指令便纷至沓来,但下官已深陷其中,无法拒绝了,只得就这样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死局。”
麦高问道“知州大人不妨与本官说说,皇家商都院提的都是些什么样的要求,还有,本官颇为好奇这么多年来,皇家商都院都是如何同你联络的。”
河真知州将暗藏多年的隐秘说了出来,此时也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顾忌了直接道“他们提出的要求并无什么规律可循,小到处罚商家,一些琐碎案子的处理,大到包庇罪犯,谋人家产,甚至是改变地方政令,下官也一直猜不出他们如此做法的原因。至于联络之人,除了最开始招揽于我的那人自称是皇家商都院编修之外,而后都是皇家商会代为传递消息,来的无非都是些掌事,其实皇家商都院真正掌权之人下官一个都没见过。”
麦高笑道“知州大人此话让本官实在好奇,若是未见过任何能定你生死的高位之人,你为何会如此听话,知州大人既然能到今日,想来也不是个傻的,难道竟然从来没有质疑过此事或许是皇家商会搞出来的把戏,只为了笼络你为其做事而已。本官猜想怕是还有内情吧,知州大人不妨说说。”
河真知州沉声答道“是,麦大人所料不差,当年下官也曾想过,多年都并未见皇家商都院显于人前,若是不服从号令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只是……”说到这里,河真知州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那是十多年前,下官任广南州南深城府尹之时,有一队从临江过来的商队,于南深城售卖自家酿造的黄柑酒,因着他们家独有的配方,口味很是独特,一时风靡了湖广一带。”
“当时皇家商都院要求下官想办法将这家商队的酿酒秘方弄到手,下官也曾派人前去多次洽谈无果,而且那时下官正是顺风顺水得意之时,自觉也是件小事,懒得多管,便就没再多加理会。不成想也就半个来月的工夫,广南知州就出手将那商队捉拿下了大狱,还听说为了逼问出配方将商队的领队也给迫害致死了,剩下的随行之人都以行骗之名定了罪,后来甚至连那人全家也都被发配了漠北。”
“事后广南知州还教训了下官一番,说是因为下官办事不利,才累得他出手,若胆敢再有下次就等着被派到穷乡僻壤熬日子吧。直至那时下官才明白这皇家商都院已经不知买通了多少官员,控制了多少行业,若是下官不听话自然会有人替代于我,而下官到时怕也是死无葬身之地。故而之后才这般一条路走到黑,再不敢生反抗之心。”
麦高听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感觉此事越听越是熟悉,直到最后,麦高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河真知州所说之事,应该就是当年导致麦高家破人亡的内情。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让自己偶然将当年的秘密翻了出来,如此算来,这皇家商都院竟还是自己的杀父仇人。麦高暗叹真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如此自己和皇家商都院对上,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太祖遗命和大通朝的安稳了,便是为了私怨也绝不会放着不管,定是要将这个贻害无穷的毒瘤铲除了才行。
麦高同时也有些理解了金宝皇帝的举步维艰,估计他也是有所察觉,这朝中数得上的重臣怕多是被皇家商都院所左右,不管是为了遵太祖遗命,还是受到了利诱威逼,如今朝堂上的局势真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难怪他只得走上了妥协博弈的这条路。若是太祖泉下有知,这皇家商都院竟然成了如此祸害,也不知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