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高想着翻看一遍这些契约,主要还是因着今日姚八姑娘的一番行事倒是给他敲响了警钟,如今看来与姚家之事怕是很难善了,所以麦高才决定要看看太祖留下的契约里面,是否如他之前所想那般,有太祖针对于姚家预先做下的安排,也好供他日后应对之时,能对姚家加以制衡一二。
不过麦高也明白姚家如今的态度由何而来,毕竟姚家之前最主要的供给来源韦山长已然倒台,而姚家又没能如预想那般,从麦高手里顺利接管韦家的产业。如此一来,姚家那一大家子的日子该何以为继,姚老太爷的确有些难办。所以太祖留下的那些黄金对此时的姚家就如救命稻草一般,想必是绝不会轻易放手。故而麦高想着若是太祖留下的这些契约里,有能限制姚家的东西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麦高就着烛火细看下来,惊异地发现手中的这些契约所涵盖的内容实在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虽是在太祖留下的玉简上也略有提及,但远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这些契约大体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房契田契地契,囊括了各家的祖宅,族田,商铺,作坊,庄子,牧场,矿山等等,这样一来不仅涵盖了各个家族的根基,还覆盖了大通商道的各行各业,以及各家得以获得巨额财富的根源。
还有一类出乎麦高意料的,竟是出举契,这些契约上面明确列出了各大家族曾向太祖借了多少银两,利息该当如何计算,又应于日后如何归还之类的条条款款。麦高吃惊于太祖竟是做了这般安排,借着如此手段,一举牢牢把控住了各大家族的现银。用这两类契约,双管齐下,只要后来人运用得法,各大家族断然是再难有翻身的余地。
如麦高所料,果然还在其中找到了姚家御赐封田的田契,上面竟是有太祖的亲笔手令,明确写着朝廷可随时凭借此契,将太祖赐予姚家的所有封田收回。
看着这些,麦高不禁感叹太祖果然是好谋算好手段,一旦将这些契约公之于众,定然是会引起整个大通朝的震荡,看来自己还是要好好谋划一番该如何善加利用才是,决不能急功近利,适得其反。
不大会儿的工夫,麦高便将这些契约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出来,随后用油纸将它们仔细包好,又将所有房契田契出举契一并交给了吴欠,而自己则是收起了所有的地契,继而又将姚家的那份田契单独收了起来。待二人将这些都贴身收藏妥当,麦高如今也总算是对手中底牌做到了心中有数,顿时放松了几分,洗漱一番后便和吴欠各自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众人刚刚起身,便有韦靖派来的衙役找上门来,却是给麦高等人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昨日刚刚见过的那位姚家八娘竟是于昨夜投缳自缢了。如今姚家人将麦高告上了公堂,称因他调戏姚家姑娘,令其不堪受辱,以至含冤而死。此刻姚八姑娘的尸首已经被姚家人抬到了府衙,正逼迫韦大人让他开堂审理此案,定要给姚家个说法。
麦高闻言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看来这怕就是姚老太爷的最终决定了,竟是就这般直接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如此作为,麦高真是不知这姚家是仗着军功有恃无恐,还是为了银钱急昏了头。不过这样一来麦高也就不必再有诸多顾虑,毕竟之前多少还顾念着姚老太爷当日的帮扶之谊,不好主动出手,但姚家今日如此行事,反倒是让麦高师出有名了。
麦高此时也不禁暗叹,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管当年姚老太爷对太祖如何的忠心耿耿,最终都抵不过岁月变迁,和血脉亲情的压力。
麦高也没有为难来人,直接笑着道“无妨,待本官稍加收拾一下,便就随你走一趟,刚好本官今日原也有事要去一趟府衙,还请你稍待片刻。”
那衙役自是不敢多言,忙恭声道“麦大人请便,属下这就在外面侯着便是。”
麦高也没有故意拖延,不过就一盏茶的工夫,便率着吴欠等日出了韦府府门,随着来请人的衙役一路向着府衙而去。
众人行至府衙,却只见此刻府衙大门紧闭,门口处还守着不少衙役,而大门正对的街道上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在互相交头接耳地谈论着自己听到的各种小道消息,场面倒是颇为热闹。
有不少人发现了过来的麦高一行人,都不免开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麦高见此也不恼,反倒是笑着对围观的百姓扬声道,“本官明白你们都想知道姚家姑娘之死的真相,其实本官也想知道。自昨日本官在茶楼说了那一番话后,就知道日后必定是波澜不断,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罢了。”
“本官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不惧任何人的栽赃陷害,接下来本官自会让府尹大人安排公审,在场诸位都可旁观,届时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尽可以畅所欲言,就算是质疑本官有何做的不妥当之处也但讲无妨,无需遮掩,在本官面前,只要是秉承着公理大义仗义执言都算不得错处,不必有任何顾忌。”
说罢麦高转而看向守在府衙大门外的衙役,“你等即刻打开大门,让百姓们进去旁听,本官今日就要当着所有真定府百姓的面,和姚家对峙,看看他们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衙役们见麦高如此说,也不敢迟疑,听命立马打开了府衙大门,也不再阻拦百姓,于是麦高便率着一众百姓大大方方地进了府衙大堂。
此时大堂正位上坐着韦靖,不过姚家的姚老太爷却并没有出面,反倒是有两个看着保养得宜的妇人端坐在大堂的一侧,还在不停的用帕子抹着眼泪,在她们身后站着的随侍仆妇中,昨日随姚浅一同前来的那名丫鬟也正在其中,只是瑟缩着身子低垂着头难辨其神色,而大堂正中则是摆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首,想来定然就是昨日见过的那位姚八姑娘姚浅的尸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