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一人是名蓄着短须的中年文士,一见麦高进了花厅,忙站起躬身一礼,“下官商丘府尹江涛,见过麦大人。”随后又将随他前来的一众官员一一向麦高引见,一番寒暄过后,待众人落座,商丘府尹才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商丘府尹恭声道“麦大人此来实乃我商丘城之幸,商丘商道历来繁盛,下官早已听闻麦大人于行商一道上颇有建树,不知麦大人此番会停留几日,也好让下官等一尽地主之谊,陪着大人到处看看,若是有幸能得大人一二指点,便是我等的大机缘了。”
麦高听到这里才有些反应过来,皇上钦点麦高为钦差,巡视大通各处商道的圣旨已然被广而告之,而商丘作为行商大城,又是麦高离京后的第一站,自是难免让此处的官员极为慎重,故而一众官员来访无非就是想探听一番,麦高此来都想巡查哪些地方,如此也算是官场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以便在麦高成行之前略作准备,也免得届时出了纰漏,双方面上都不好看。
而商丘府尹的这一番迂回试探的询问,也让麦高恍然明白,自己和皇上知道圣旨只是作为麦高前去各处商学堂探查的一个幌子,但旁人并不知晓,如今自己这般大张旗鼓地前来商丘,岂不正是让人难免心生揣测。
麦高笑着道“本官此来也就是随便看看,主要还是因着有事需前往孔家拜访,江大人也不必费心,本官最多也就停留个三五日便会离开。”
商丘府尹面上略显诧异,却还是道“大人既然已经来了我商丘城,下官等总还是要略表心意的,不过大人既然有事要忙,不妨等事后,再由下官等陪同大人到各处巡视一番,毕竟机会难得,还请大人不要推拒才是。”
麦高略一沉吟,想到自己谋划着在各处造势,商丘既然是孔家的祖地,必是士林学子们趋之若鹜之所,倒是不妨一试,加之自己也没必要完全不给地方官员面子,便点头应道“如此,就麻烦江大人了,本官明日便会前往孔家拜访,后续之事就由你们安排吧,本官客随主便就是。”
见麦高应承下来,商丘府尹似是极为欢喜,忙道“如此甚好,下官定会妥善安排,绝不会让大人失望的。”
麦高对此倒也并不十分在意,与众人又闲聊了几句,便推说赶路疲累,送走了一众本地官员,便回房间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在驿馆用罢朝食,麦高将亲卫们遣了出去,令他们到市井间打探一番此处的各类消息,同时也让人去一趟城中的武家镖行,问问如今商丘城到底局势如何,毕竟昨日商丘府尹那般热情,总让麦高觉得有些不妥,随后便带了吴欠和几名亲卫,前往了孔家。
孔家位于商丘西城,占地颇广,远远望去便是一座由白墙青瓦围成的庞大院落。孔府高大的正门坐北朝南,迎面便是一座粉白的大照壁,正门两侧,有一对巨大的圆雕雌雄石狮,红边黑漆的大门上镶嵌着狻猊铺首,大门正中上方高悬着“孔府”匾额。
麦高一行人于大门前勒缰下马,亲卫便前往门房处通传,想来因着麦高预先就递过拜帖,加之昨日又使人前来递过消息,门房那边立马便大开府门,不多时一群老老少少就迎了出来。
为首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上前刚要施礼,便被麦高连忙拦下,恭声道“学生麦高此来乃是久慕孔家圣名,贸然登门拜会本就已是叨扰了,当不起先生如此大礼。”
那老者也没强求,温声道“老夫乃是孔家地四十三代族长孔宜,听闻麦大人临门,特来恭迎,还请大人随老夫入内叙话。”
麦高也不推辞,便随着孔老家主抬步进了孔府,迎面便是孔府的二门,门楣高悬着“诗书礼乐”的牌匾,再前行一段,就到了孔府的大堂。待众人分主次落座,孔老家主又将随着前来的一众家中子弟为麦高介绍了一番,这才转入了正题。
麦高倒没急着询问太祖传承一事,而是客气地道“孔先生,学生向来喜欢有话直说,今日求见实是有一事受人所托,还请孔先生不要介意学生唐突才好。”
孔老家主笑着道“麦大人此来所为何事老夫也能猜出个一两分,这堂内都是我孔家的子弟,并无外人,大人但说无妨。”
麦高明白他这是误会了自己想要询问太祖传承一事,也不解释,而是直接道“孔家门下有一晚辈名为孔毅,早年曾受命前往东北商学堂任职,不知可有此事。”
听麦高提到孔毅,在座的不少人面色都有些难看,麦高细细观察,他希望能通过此事来判断出如今孔家的局势。他发现堂中诸人的表情不尽相同,一些人面带愤愤不平之色,还有不少人则是满面羞愧,却是有为数不多的几人显出了几分来不及掩藏的恼怒之意,让麦高看了个清楚。
见此麦高心下就已是大概有了谱,看来这孔家之中,果然对于皇家商都院的态度经过了这许多年产生了分歧,想来自己此番的孔家之行,多半不会一帆风顺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如今孔家家主的态度,孔老家主乍然听闻麦高提起孔毅,面色先是微微显出些许诧异,继而略带痛色地道“孔毅乃是老夫的嫡亲孙儿,当年前往东北商学堂后便一去不归,已经有些年头了,不知麦大人为何有此一问,可是有他的消息。”
麦高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学生的确有他的消息,不过说之前,学生尚有一事不明,想来孔毅既然身为嫡系子孙,为人品性家中应是知之甚详,可是为何当年孔家未曾对孔毅失踪一事多加探查呢,不知孔先生可否为学生解惑。”
听到麦高如此问,孔老家主似是思及了极为沉痛的往事,瞬间竟是显出了几分颓然之态,静默半晌,才开口道“当年之事,其中实在有许多的迫不得已,孔毅乃是老夫的亲孙,老夫自是了解他的心性到底如何,但是……”竟是长叹一声,再不愿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