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高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想必诸位也已知晓了杨修当年的所作所为,本官想问,你们是否钦佩他的义举。”
台下的应和之声又更大了几分,“钦佩。”
麦高继而问道“如他与孔毅这般,为了世间公理,不畏生死,你们是否敬重他们的为人。”
此时台下围观的百姓和学子们的情绪已然都被麦高调动了起来,齐声大喊道“敬重。”
麦高面色郑重地看向台下众人,朗声问道“还请诸位告知杨修的双亲,他们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儿郎。”
而台下早已提前安排好了的武家亲卫,混在人群里异口同声地喊道“忠烈之士。”
麦高又重复追问道“让他的双亲知晓,他们的儿子杨修是何等品性。”
广场上由远及近,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一波波袭来,“忠烈之士。”
“忠烈之士。”
直至此时,麦高方才转身看向那早已被如此声势惊得瞠目结舌的夫妻二人,虽不知他们此来是真心痛惜亲儿之死,还是另有图谋,但此时麦高只能以安抚为上,于是便温声劝慰道“如此,两位还不肯起身吗,须知本官从未曾想过将杨修之事置之不理,本官虽未曾有幸得见一面,却也知此子定然是胸有丘壑的忠义良善之辈。”
“本官着实不想二老被有心人利用,须知此间诸事皆因孔毅而起,今日本官若是无法为他正名,杨修当年的义举也只能随之湮没。更旁论今次建造忠烈祠本也事涉杨修,日后他的事迹和英名自是会置于忠烈祠中,供世人敬仰传颂。”
“且本官定然不会让他二人枉死,加害之人早已被本官于真定府内绳之以法,祭文和忠烈祠亦可为他二人正名,而此事的幕后黑手本官也绝不会放过,还请您二位放心,本官必是会让为恶之人血债血偿,用那些人的性命以祭他二人的在天之灵。”
此时还跪在地上的夫妻二人闻言,一时间似是有些难以置信,顿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半晌,那中年汉子才理直气壮地道“大人,您刚刚说的那些个,我们乡下人不懂,我只知道我儿子死了,总要有个说法。当年真定府的官老爷说是孔毅害了我儿,只是那时人跑了,我们也没法子,只能咬牙认了。”
“这些年,我们家因着供修儿读书,已是欠了一屁股债不说,后来又出了这事,我们一家子都快要被追债的逼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如今既然找到了当年的凶手,总要给我们家个交代才成,不然,不然我们就要去告状,告御状,总要有人还我们个公道才是。”
麦高看着面前不愿起身的二人,心下微叹,不仅暗暗为孔毅杨修齿冷,这世间虽说亲情可贵,却也是因人而异,总是会有些不顾血脉亲情只求利益的家人,杨家父母如此,孔家亦如是。
麦高此前种种作为,也的确是在试探这夫妻二人,若他们真是心疼儿子的,自然就会顺势而为,如此不仅能为杨修正名,事后自己也绝不会亏待了他们,只可惜怕是因着皇家商都院许下的好处,他们放弃了麦高预先为其安排好了的退路,如此一来,麦高也就无需再有所顾忌。
而台下学子和百姓们被撩拨起来的热情,完全因着这夫妻二人的一席话,顿时如同被破了一桶冷水般,瞬间就熄灭了大半,具都是神色莫名地望向台上二人,一时间开始纷纷窃窃私语低声议论了起来。
麦高此时再无心在意他们这般做派,也不继续劝他们起身,只是出声问道“既然二位让本官还你们一个公道,本官看在杨修为国尽忠的情面上,无论如何也不会不闻不问的,只是本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们,了解清楚了,也才好为你们讨还公道。”
那夫妻二人神色微僵,似是未成想麦高竟然会这般轻易应承下来,一时间颇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大人请问。”
麦高点了点,接着就变了脸色,居高临下地看向跪在面前的二人,郑重其事地问道“你们说,当年因着真定府尹声称孔毅逃逸,你们家因着毫无办法,以至落魄至今,是也不是。”
那汉子肯定地应道“不错,正是如此。”
麦高又问道“既如此,你们家中除了杨修,可还有儿女,或是子侄晚辈,日后能为你们养老送终。”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实是不知麦高为何会有此一问,随后那妇人垂头不语,汉子却是解释道“我家中自然还有儿子养老,只是当年为了供修儿读书,家中欠了不少银钱,总不能让活人为死人还债,更何况,合该是那孔毅为我儿之死负责才是。”
麦高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对夫妻此来多半是为着给杨修的兄弟谋算利益,既如此,想必皇家商都院早已承诺了令他们无法拒绝的好处,他们才会这般枉顾亲儿名声,咬着此事不放。这般看来,这夫妻二人绝不是麦高能凭着三言两语就劝回去的,故而麦高自觉多半要从别的地方想想办法了。
思及至此,麦高自是也明白,这类人你同他们讲什么公理大义,是绝无任何用处的,他们只看得到能拿到手里的切实利益,心念微动,麦高便有了主意,于是直接问道“当年之事,就算是真定府尹谎称孔毅逃逸,你们为何没想要来孔府讨个说法呢,毕竟就算是孔家早已将孔毅除族,却也还算是他的亲眷,就算是为了名声,也不会对你家的困境置若罔闻。”
那中年汉子略一迟疑,才理直气壮地道“孔家既然都已经不认那孔毅了,我们也不是那等胡搅蛮缠的,自然不好随随便便就找上门来。”
麦高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们二人今日找上门来,乃是因着听说本官为孔毅出头,便觉本官定也能帮孔毅还了这份人情债,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