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县自知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已然被麦高这一步步的算计逼入了绝境,即便是心下不想同意却也只能同意,于是便不再挣扎,躬身一礼道“属下但凭大人吩咐。”
聪明人之间不必把话说得太过明白,二人之间已是对彼此的态度心知肚明,白知县今日不过是迫于无奈只能依附于麦高求存,而麦高虽也知白知县等人未必同自己一心,但是如今麦高还需借他们之力同陈家打擂台,故而双方终是在此刻达成了暂时的同盟关系。
麦高笑着看向终于妥协的白知县,心下也是微微松了口气,继而便吩咐道“如今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后续之事白大人尽可交予守城府兵处置,随后白大人不妨前去叫上其余几位家主,往驿馆走上一趟,太祖有话让本官带给几位。”
白知县猛地抬头,满目惊疑不定地望向麦高,试探地问道“大人的意思是昨夜,昨夜太祖他老人家,他……”
麦高也不待他说完,便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所以还望白大人能快些,交待完太祖的训诫,本官也好同诸位仔细商讨一番后续的一应安排。”
白知县虽是心中存疑,却还是忙不迭地应承下来,随着麦高下了城楼后,便立马告辞离开,说是要召集各家主事之人,麦高只道会在驿馆等着他们到来。
麦高心情大好地带着一众武家亲卫返回了驿馆,趁着周围没有外人,麦高同严左交待道“还是按照原计划,派人手一队继续前往淮宁府探看情况,再另外安排两个人进京,但是先不用着急往宫中送信,不妨在京中镖行等着消息,此后每日都派一人前去轮换,若是中间哪一日间断了,留守京中之人便即刻进宫面圣。”
严左自然明白麦高如此安排的目的所在,为的正是确保自己等人在此地的安全无虞,不想再如此前一般,因为犹豫不决而出什么意外状况,于是便点头应下,转而安排合适的人手去了。
麦高又让人去请廖家主前来花厅叙话,他想要先从廖家主口中了解一番,这些年长平镇中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麦高在花厅中等着廖家主前来,左右无事,心下便开始思忖起该如何应对陈家接下来的动作。麦高虽是想引蛇出洞,但难免有些担心陈家为求稳妥,知难而退,一旦如此,反倒是不好收场了。
麦高转念想到,今日得以脱身,回去报信的那些淮宁府兵,应不过是些底层最为普通的士卒而已,且当时他们身处外围,多半没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如此一来,他们传回去的不过是些结合着他们自己的臆测,半真半假,并不十分完整的信息罢了。
而最有可能的版本就是,他们今日大军抵达长平镇后,便被长平镇守军有意引入了瓮城,而后白知县和统领分辨了许久,不愿打开内城门,迎他们入城,更是斩杀了淮宁府尹和夏乾,将他们的头颅投掷入瓮城借以示威,而后伺机射杀了统领不说,更是将被诱入瓮城的所有淮宁府兵一网打尽,而种种迹象表明,此番之事必是白知县有意为之。
而彼时陈家乍然听闻这个消息,最有可能的猜想就是,白知县或许因着带兵统领的态度,察觉到了陈家此行的真实目的,故而不愿自家底牌落入人手,于是便反悔了。也不排除陈家会认为白知县早已和麦高狼狈为奸,有意设下圈套引陈家入局,此前种种不过是做戏而已。
无论陈家认定哪种猜测,必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即便是为求稳妥,不敢贸然有太大动作,但也定会前来探查一二,且与白知县通气试探一番也在情理之中,而在此期间,若是麦高布置得当,说不得能钓上条大鱼。
麦高这边在费心思量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不多时,廖家主便被亲卫引了进来,麦高抬眼看去,见他今日的精神已是好了不少,也不似昨日那般仓皇无措,廖家主见到麦高纳头便拜,口中一叠声地感激道“多谢大人救属下全家一命,大人之恩属下无以为报,我廖家愿世代为大人效命,听凭大人差遣。”
麦高虽是对这种信誓旦旦之言并不十分上心,却还是态度温和地道“廖家主快快请起,无须多礼,本官既然身负太祖厚恩,自然不会对忠于他的臣下见死不救,只是本官对此地何至于到今日这般田地,还有诸多不解之处,还望廖家主能帮本官解惑才好。”
廖家主起身落座,忙应道“大人放心,属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随着廖家主对长平镇往事的讲述,麦高这才知晓,这几十年间,长平镇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也终于明白了白知县等人,尤其是叶家主为何会做出如今这般选择,心下也是不免感叹,此等境况真真是印证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不免对他们的恶感也顿时消减了不少。
麦高此前便在太祖于溶洞内石壁上的留书中,得以知晓太祖布置此地的前因后果,而廖家主讲述的角度不同,也让麦高了解的更为透彻几分。
当年太祖之所以将这些家臣安顿于此处,一来的确是因着虽是有些情分,却无合适的位置安排,为了安抚他们,才会如此。二来也是太祖不想因着那些造物的方子,引起各方势力的争斗,故而借由这些家臣之手将其制造出来,而后交予皇家作坊在大通进行推广,如此也可免去有心人的窥探和觊觎之心。
这五家之中,廖家与另外四家略有些不同,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追随太祖平定天下的家臣,而是被太祖在征战中发现的造物人才,被太祖揽于麾下,为的便是让他们专门按照太祖的方子造物。而叶家说是守护长平镇,不如说是太祖专门派来保护廖家特意安排的。
太祖原本的想法倒也不能说太错,他认为廖家人有大才,且精通造物之术,无论日后何人得势,为了能确保工坊的正常运作,都应是不会太过为难廖家,却不想正是因着这点疏忽,反倒是令廖家陷入了如今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