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边陈家众人的野心勃勃,却说率着大队人马前行的平国公世子,出了淮宁府城后便向着长平镇急赶,只是越走心下越是开始有些不安起来,回想今日所发生的种种,他对陈家家主主动将大笔现银交予自己之事,愈发感觉得有些不妥,总觉似乎他此举背后另有深意,未必如自己所想那般,乃是为了拖延自己前往长平镇的时机。
毕竟陈家诸人也并非蠢顿之辈,自是应知晓只要平国公世子有心,便可在进京途中,顺便前往长平镇,根本无需知会陈家。而这几十车的银子自是改变不了平国公世子的决定,那么陈家如此做法究竟又是意欲何为,若说借此讨好,让平国公世子在京中帮陈家斡旋,如今细细想来着实有些牵强,绝非这般简单。
看着黑沉沉的前路,平国公世子心下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出城至今,众人已行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即便是觉得有些不妥,但平国公世子也知返回淮宁府实是绝非一个好选择,若是陈家已然生出杀心,此去说不得反倒是羊入虎口,而此时平国公世子也只能祈祷在抵达长平镇之前莫要横生枝节才好。
因着心下已然有了不好的猜测,平国公世子更是令一干亲卫小心谨慎些戒备四周,而队伍前进的脚步也逐渐放慢了下来,可即便如此,一刻钟后,平国公世子不祥的预感还是成真了。
队伍虽是燃着火把前行,但是火光能够触及的范围极为有限,且这打着火把的队伍在暗夜中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赤裸裸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也为隐在暗处的潜行者指明了目标。
就在平国公世子一行人紧绷着神经,静默前行之时,官道两侧的草丛树后陡地一群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紧接着便是一阵箭雨袭来,而因着为了照看长长的运银车队,而十分分散的平国公府亲卫,顷刻间便有近乎过半殒命当场,一时间惨呼声和马匹的嘶鸣声打破了暗夜的静谧。
几息之后,余下的人便只剩还随侍在平国公世子身侧,以便护卫他安全的亲卫,却也不过几十人而已,而随着训练有素的黑衣人放出了第二波箭雨,密密扎扎闪着寒光的箭矢如雨一般疾射向平国公世子的所在,而围在平国公世子周围的亲卫好似方才从惊变中回过神来,忙奋力格挡,在又损失了十来人后,才算是暂且保住了平国公世子未有任何闪失。
平国公世子在此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此番应是中了陈家的设计,陈家之所以舍出银钱,也不过是给自己遭遇不测寻个由头,此番也实是自己疏忽大意,太过小看了陈家自保的决心,这才让自己如今身处险境,只是此时后悔也已是为时已晚,看着身侧拼命抵抗箭雨的一众亲卫,平国公世子咬了咬牙沉声喝道“不要恋战,往长平镇撤,快,快走。”
一众亲卫得令不敢有丝毫怠慢,便留了十几人断后,余下众人则护着平国公世子打马向包围圈外长平镇的方向冲去,但是还没跑出多远,平国公世子和一众亲卫便觉胯下马匹身形不稳,急急向下坠去,而他们自己的身子则随着惯性向前跌落,所有人脑中立时浮现了一个可能‘绊马索’。
平国公世子虽是在跌落马匹之时尽量护住了周身要害,却还是翻滚在地受了不轻的伤,心下恨的目眦欲裂,心知自己此番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而身后不远处的黑衣人也在火光中显出了身形,突破了断后的十几名亲卫,直奔着平国公世子的方向袭来,先行起身的亲卫一把拉起平国公世子,护着他靠着双脚继续极力向前奔逃,却还是不多时便被黑衣人围了个密密实实。
平国公世子自知事已至此,已然在劫难逃,于是反倒冷静下来,整了整仪容,朗声出言问道“你们陈家竟敢如此肆意妄为,谋害皇室宗亲,就不怕本世子今日出了事后朝廷问责吗。”
一众黑衣人手提长刀杀气凛凛,却并无一人出言辩解,场面立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平国公世子实是心有不甘,自己竟是会这般轻易栽在陈家手中,又声色俱厉地道“你们陈家真当本世子离京之时没做丝毫准备便只身前来吗,你陈家此番扰乱皇家柜坊之举,无论是平国公府还是朝廷都不愿姑息,若非本世子一力拦阻,给你陈家留以喘息之机,你陈家怕是早已倾颓,若是本世子今日死在淮宁府地界,反倒是给了朝廷发作你们的借口,你们陈家可要想清楚才好。”
平国公世子虽是不知自己此番言辞是否能触动那领头之人,却还在竭力游说道“本世子才是你陈家能博得一线生机的唯一倚仗,你们难道还以为夏家和潘家能为了你陈家做到何等地步,不过是看在如今还有利可图的情分上,才会站在陈家一边,若是朝廷决意一力打压,你陈家必是再无力回天,你们莫非还指望那两家能够为了你们同朝廷正面相抗不成。”
“此番若非是本世子顾念两家相交多年的情分,且平国公府和陈家这些年也算合作得十分默契,这才愿意出手相帮,但你们陈家竟是非但不知感恩,还想要将本世子除去,你们若还不能迷途知返,等着陈家的怕是只有灭顶之灾了。”
平国公世子这一大通说下来,发现目光所及的这群黑衣人根本不为所动,半晌后,才从人群后方传来一道声音,“世子,我们只是有一事不明,为何皇家柜坊不愿让人提取现银,莫非皇家柜坊这些年的经营早已入不敷出,无存银可提了不成。”
平国公世子闻言心下一凛,又思及此前麦高书信中所提及之事,不免对于陈家的意图又有了更进一步的猜测,此番之事怕是不仅仅是因着长平镇中暗藏的隐秘所引发的那般简单,陈家多半应是不知从何处探听到了皇家柜坊内部的一些情况,这才自觉有了一争之心,敢于贸然出手,甚至是不惜同平国公府撕破脸皮,如此看来,自己今次亲身前往淮宁府实是有些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