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麦高并不十分担心陈家在长平镇中暗处动作,他更为在意的是那些陈家经营多年的隐秘势力,“陈家手中若单单只是皇家商都院或是潘家之流倒是不足为惧,毕竟他们各家都是高门勋贵,早就显贵已极,自然便都各存心思,行事间自有章法,即便是不求行事有利可图,也总要为自家安危考虑周全,断然不会轻易因着陈家而兵行险着。”
“所以我猜陈家此番多半还是会调用那些隐于暗处的势力,至于其规模我不敢妄断,但人数必然不少,虽未必是百战之师,但借此威慑我等,却也已是足够,更旁论那些人之中未必没有善战的统兵之人,我们此战着实不会太过轻松。”
吴欠至此也已明白了麦高的顾虑,却还是有些不解地问道“高高,你既然已经猜出来了个其中大概,那又为何要听之任之,不尽早加以阻止呢,想来待到陈家一倒,这些人便也就没了主心骨,一旦各自为政,自然再无需多加顾及,处置起来也容易些,但若放任他们聚在一处,合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我们反倒不容易对付。”
麦高见吴欠难得这般费心思量,便轻笑着同他解释道“其实那些隐于暗处的势力,之于陈家而言未必不是把双刃剑,那些人和陈家之间的关系从始至终都无人知晓,若是陈家一旦事败,他们反倒可以彻底摆脱陈家的控制,如此一来,其实只要这些人想明白其中利害,便可知他们若是趁此机会在其中推波助澜一番,于自己只会更为有利。”
“除非陈家许诺的好处足够吸引人,但想来此番能帮得上忙的都应已是功成名就,故而那些虚无缥缈的好处实是比不得一个毫无负累的清白身份。虽说未必没有几个一直感念陈家帮扶之恩的,但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并非没有道理,愿意接受陈家资助,并且这许多年还一直同陈家保持联系的人,想来也多绝非什么行事磊落的君子。”
“如此想来,既然都不是什么仁善之辈,自然总是要为了自己打算的更多些,这个道理陈家必然也极为清楚,所以我倒是觉得,但凡得用之人,必然有把柄被陈家捏在手里,虽是碍于此,这些人必然会出手相帮,但也未必十分尽心,我虽是不知陈家会调拨过来多少人手,但是若我所料不差,多应是些不怎么顶用的家奴而已。”
“陈家若想单单只凭这群乌合之众自是难以成事,所以我猜测他们多半还有别的底牌,这才是为什么我不惜耗费大量火药,也要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掉陈家最为倚仗的主力,也唯有如此,才能令他们没有多思多想,谋划周旋的余地,直接迫于局势将所有底牌都袒露人前,如此才不费我此前那般费心筹谋。”
吴欠这才终于明白了麦高此前,那般费心布置的种种究竟为着什么,看着城外的火势渐消,吴欠出言问道“外面这些人我们要怎么处置为好。”
麦高对此早有成算,直接便道“今次就不好往淮宁府送了,但是为防之后有府兵的亲眷来此闹事,这些尸骸也不好留在长平镇,不若就派人送去京中吧,连同白知县在内,一并都交由朝廷处置,就奏报说有一队冒充朝廷官兵的匪徒,前来袭扰长平镇,而白知县伙同匪人里应外合,好在被我们洞悉,将之尽数歼灭,如此也刚好可以给皇上一个名正言顺关注此地的理由,便是他之后想要如何动作,也算是有了个合适的由头。”
吴欠却是对麦高这般决定生出了些许顾虑,“若如此安排,我们便须得要分兵出去前往东京,就如今的局势而言,我们人手本就不算充足,是不是有些不大稳妥。”
麦高却是笑着不答反问,“欠欠,你说若是陈家一旦得知,我要将这些尸首连同白知县一并送往京中,他们会作何反应。”
吴欠虽是不解麦高为何会有此一问,却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多半是会派人前来营救或是灭口,左右他们那边也有潘家人,既然用不到长平镇这边,派去处理此事倒也合适。”
麦高却是反驳道“我倒不这么认为,潘家此来的目的是同我寻仇,陈家若让他们在京畿一带劫持朝廷要犯,这种会累及家族之事他们可未必肯干。”
吴欠反问道“可他们若想报复与你,也是要担上个谋害亲钦差的罪名,也不差什么,只要手脚干净些,未必不能全身而退,高高你又何必冒这个险,不如待到此间事了再做计较也不迟。”
麦高这才笑着同吴欠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既然陈家未必能指使得动潘家,又不想让白知县在东京信口开河,毕竟此时还不到同朝廷彻底决裂之机,便总是要将白知县在进京途中直接解决了的,陈家多半便只能另外安排人手。”
“想来京中如镇国公府一般,同陈家牵扯甚深的家族应是不在少数,虽说不能帮忙提取现银,也不能公然帮忙出兵攻打长平镇,但若只是在进京的路上帮忙除去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那些人为了安抚陈家应是不会拒绝的,故而陈家必然会通知京中势力,在京畿一带截杀白知县才对。”
吴欠满面懵懂,不解地道“高高,我还是没明白你的意思。”
麦高继续解释道“此番陈家虽是孤注一掷,但是对于旁的人而言,局势未明,他们还未到无所顾忌的时候,故而即便应陈家所求派人前来淮宁府驰援,多半卖身契也是随着一并送来的,此举也是为了以防陈家事败,被其牵连,如此日后即便朝廷追查到他们身上,也完全可以推说自家发卖的下人碰巧被陈家买了去,应是因着陈家图谋不轨,人手不足,这才大量采买家奴,不过是机缘巧合牵连到了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