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高猜测,陈家多半会采用借由他们遍布大通各处的产业,哄抬物价的手段,虽然老套,但胜在有效,便是当年太祖在时也不得不顾忌一二,如今更是因着陈家借由皇家商都院,早已将触手伸到了大通商道的各行各业,若一旦有所异动,甚至是比太祖在时影响得更为广泛,若无得当的应对之法,金宝皇帝和朝廷说不得还真只能任由陈家拿捏了。
事已至此,陈家才突然改弦易张,换了截然不同的策略,麦高其实不是十分能够理解陈家此前的选择,毕竟若换作是麦高自己,他怕是一早便会用此法对付敌人,又何须拖延这许久,反倒是令各方势力已然对陈家所为升起了戒备,且直至今日,想来陈家因此而造成的损失也不可谓不大,实是颇有些得不偿失。
麦高也只能认为,怕是这些年陈家过的顺风顺水惯了,且邀买人心之举也做的颇为顺手,自觉用原本无往不利的那一套对付麦高应是十拿九稳,这才未曾仔细筹谋,也是事到临头,陈家这才察觉,事情的进展似乎并非如他们所想的那般顺利,加之也是拿麦高颇有些束手无策,陈家这才将目光从长平镇的这一亩三分地上挪了开来,一旦开始着眼全局,才能跳出桎梏,想出了更为合适的应对之法。
只是陈家却是料错了一件事,当年太祖之所以对陈家,以及大通的那些老牌大商世家颇多顾忌,虽说也有不愿引起大通动荡的原因在,但更多的却是因着大通立国之初,无论是对于商道的掌控力度,还是对扎根各地的世家大族约束,都十分有限,而且彼时大通百废待兴,太祖便是想要动作也并不具备适当的条件,这才自觉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其实随着麦高接触过的太祖传承和密室越来越多,他也逐渐开始揣摩出了几分当年太祖的用意,麦高如今倒是隐隐有些预感,皇家商都院不过是太祖放在明面上,借以糊弄世人的幌子,甚至是混淆视听,蒙蔽大商世家的骗局罢了,而太祖也绝不可能放任大商世家的肆意而为,毕竟作为异世之人,太祖应是也十分清楚垄断可能会造成的恶果,故而麦高猜测,太祖真正布置下意欲控制各大世家的杀手锏,反倒应该是皇家柜坊。
只是想来太祖也未能料到,当年平王竟会生出异心,如此才会令他后续的安排无法得以顺利完成,麦高隐约猜略有所感,太祖多半是想要借由发行纸笔,取缔金银铜这些金属货币,进而以期达成彻底掌控大通商道的目的。只是当年太祖离世突然,还未及将一应细节交待给子孙后代,才以致于此事中断未能成形。当然也有可能是太祖一直对是否要将金融行业彻底引入大通心存顾忌,便难免行事更为谨慎,这才反倒是误了最好的时机。
而麦高此番费心谋划布局良久,正是为了想要一举将所有影响大通商道的毒瘤,借此机会彻底铲除干净,之后再将太祖当年的未尽之事布置周全,也免得继续给后世之人留下祸患。故而一旦陈家意欲开始动用商道手段,却恰恰最是麦高愿意看到的发展,如此甚至都无需麦高多说多做,陈家便会主动将不规范商道所可能带来的后果,悉数展露在世人面前。
如此一来,待到此间事了,麦高若是想要对大通商道进行改革,或是推行一些前所未有的政策,必然会因此容易许多,便是那些思想顽固的老学究想要横加阻拦,也难免会因着陈家的所作所为心存顾忌,届时阻力应是会小上不少,倒可算是因祸得福了。
麦高暗暗思忖,他猜测陈家多半是会寻些影响民生的行业率先进行提价,就比如粮食,布匹,食盐一类日常不可或缺之物,如此才能一举让朝廷在最短的时间内陷入内外交困的窘境,但是此举也极容易反噬,不过想来陈家应是已经找好了替罪羊,而平国公府是最有可能的人选,这对麦高而言倒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不仅能将陈家收拾了,还借着陈家的手抹黑了平国公府,如此一来,倒是能省了麦高日后不少工夫。
麦高如今想的便是今次如何能将陈家,皇家商都院,平国公府通通拖下水,谁也别想在此番之事中全身而退,如此麦高才能达成肃清大通商道,破而后立的目的。只是麦高思及金宝皇帝和朝廷面临一时之难,若无合适的应对,却是难免会让百姓对于朝廷和钱家的统治失去信心,不利于后续商道改革的推广,故而麦高自觉还需得同金宝皇帝通通气,配合一二,抓准时机做些得当的处置,才不会令后续之事因此横生枝节。
麦高这边思绪翻飞,心下暗暗进行着种种谋划,而京中的金宝皇帝在收到了麦高的信件后,便立即招了恭亲王进宫,同他商量起麦高此举背后的意图,“恭王叔,你觉得这麦高究竟是何意,明眼人都知那些被他剿灭的所谓贼人,必然是陈家派去的,但是他却写了这么一封书信交予朕,而又给朝廷上了那样一份折子,他这是想要朕派军前去驰援吗。”
恭亲王却是摇头分析道“老臣倒是以为,这麦高说不得是想借着此事将陈家之举闹大,最好是人尽皆知,如此一来,无论此番之事最终谁胜谁败,朝廷都可立于不败之地,日后即便麦高未能成事,朝廷也可借此发作陈家,他这是给自己也给朝廷留了条后路,看来这麦高想要除去陈家之心颇为坚决啊。”
金宝皇帝却是有些不解地道“可是他竟是在信中和朕明言,那长平镇的白知县乃是平国公府的手下,且他也给平国公府送了信,告知了他们白知县在长平镇的所作所为,这又是为了什么,是想让朕因此问罪于平国公府吗,还是另有旁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