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见金宝皇帝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甚至牵连出了武家,心下不免大骇,清楚皇上这是将麦高和武家一并忌惮上了,现下也不好逆着皇上的心思来,只得点头应道“皇上的这层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皇上打算要如何行事,进而对那麦高起到敲打之效呢。老臣总觉得现下铲除陈家才是当务之急,若是在此时动作,一着不慎,难免容易误了事,反倒是不美了,不若待到此间事了,遣麦高前往辽北后自然有的是办法让他听话,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金宝皇帝却是颇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虽说现下明面上麦高看似忠心于朕,或可说是忠于大通朝廷,却实是多因着他看不惯皇家商都院和平国公府的行事做派,才会如此。朕早已看出,他自有一套评判是非对错的标准,想来其实在他心里,究竟谁当这个大通皇帝,于他而言都是无甚要紧的,他其实要的不过是一个能支持他行事之人而已。”
“朕为了大通国祚自是不介意做这个人,但是若他心无感恩,反倒自觉是理所当然,却并非朕之所愿,既然刚刚恭王叔也说了,他铲除陈家之心坚决,故而现下才是朕敲打他最好的时机,朕正是要让他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若没有朕的支持,他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绝难成事,而想要朕助他,他便要再无二心才行。”
恭亲王见金宝皇帝竟是这般态度坚决,执意要在此等关键之时反其道而行之,拖麦高的后腿,心下实是颇有些无奈,只是他也明白,事已至此,断无拦阻的可能了,便只得出言试探地问道“那不知此番皇上打算如何做呢。”
金宝皇帝见恭亲王还算识趣,并未出言横加阻拦,便道“恭王叔刚刚不是也说了吗,他此番来信乃是想着要将陈家之事闹得人尽皆知,甚至是希望通过朝廷派人前去调查此事之机,让陈家的所作所为无所遁形。而这些若是没有朕的首肯,即便是平国公府想要派人前去也是师出无名,更旁论清算那白知县,或是拿捏住陈家的把柄。”
“朕绝不能容忍他想要在朕和平国公府之间独善其身,甚至是左右逢源,此次朕便要教他个道理,那便是朕和平国公府的争斗他不可能置身事外,而若想借朝廷之势排除异己,就只能一心忠于朕,才能得偿所愿。”
恭亲王自是能够明白皇上这般敲打麦高乃是为着将其收归己用,但是此刻的时机方法都算不得上乘,却也知自己无力回天,所以只能面带不解地问道“皇上莫非是想将麦高上奏朝廷的折子压下,留中不发,然后等着他主动前来示弱。”
金宝皇帝点头道“不错,那麦高向来精明异常,若他发现京中一直没有动静,甚至是连平国公府都没有任何反应,多半就应能猜出这是朕在从中横加阻拦,他若是想要继续自己的谋划,必然要写信给朕痛陈利害,劝朕如他所愿那般行事,朕届时自是可以顺势对他敲打一二,也免得他总觉得可以随意左右朕的所思所想,或是朝廷的决定。”
恭亲王听到这里眉头不禁微微蹙起,他自是知晓金宝皇帝今日这一通发作,定然是事出有因,只是他此前还想不出,究竟是谁竟能影响皇帝的决定至此。毕竟此前金宝皇帝对麦高并没有什么排斥之心,但今日决意敲打之心已是绝无动摇的可能,甚至隐隐显出了几分对麦高难以容忍之态,而金宝皇帝此般态度,不仅是令恭亲王不敢再出言相劝,他并不想让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且他甚至还生出了些许不详的预感。
恭亲王不免有些忧心,若是金宝皇帝执意要借此次之事发作麦高,一旦有所差池,让陈家钻了空子,而后若又让麦高窥得了皇上的用意,怕是不单会令陈家之事生变,说不得金宝皇帝此前担心的,麦高会因对他不满而生出异心的境况反倒是会成真,从而令大通的朝局愈发混乱起来。
恭亲王心中暗恨那进言之人,他已然隐隐有了些猜测,如今会想要令皇上对麦高生厌之人,必然是偏向于陈家的,毕竟平国公府现下和金宝皇帝暂且算是目标一致,会在此时横生枝节之人,多半应是想要襄助陈家于危难之流。
恭亲王脑中思绪烦乱,突然就想到了久不问事的太后,又思及镇国公府同陈家的渊源,立时似有所悟,毕竟既然此前陈家能掌控皇家商都院那许多年,自然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手段和隐情,虽说这些年太后为了避嫌,不想落下个外戚擅权的名声,已是多年不问政事,但想来陈家的生死存亡,多半也会或多或少地影响到镇国公府日后的兴衰,若是直接同皇上求情自是不能,多半也是因此这才想了个迂回的法子,让皇上恶了麦高,如此倒也可让陈家挣得一线生机。
若当真是宫中的太后插手了此事,恭亲王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太后和皇上之间母子天性,旁人轻易不好涉足,他便是想要从中劝解也是难有成效,还不如回去私下里另寻他法,只是恭亲王却还是难免有些担心,若是皇上当真在此时贸然动作,一旦因此影响了铲除陈家之事,待到陈家恢复过来,若再想要将之除去,怕是无异于难逾登天。
恭亲王心下虽是想了很多,面上也就不过一瞬而已,金宝皇帝见恭亲王蹙眉不语,也多少猜出了些他的担忧,便劝慰道“恭王叔也不必太过担心,朕也不过是要让这麦高吃个教训而已,自是不会影响后续之事的,毕竟铲除陈家之心朕绝不会动摇,且也是势在必行,若是麦高连朕的这些许敲打都受不住,又何来忠君爱国之心。”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若是麦高对朕并不忠心,朕又岂能放心重用于他,一着不慎说不得反倒是养虎为患,朕不得不小心些,所以恭王叔也无需烦恼,是否会因此对陈家之事有所妨碍,朕心中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