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皇帝越想便越觉此前太后所言实是有些太过想当然了,那所谓的随意便可处置了陈家,现下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便是现在陈家最为势弱之时,金宝皇帝都尚还轻易动他们不得,待到日后陈家缓过来后,岂不是再无撼动的可能,思及此,金宝皇帝倒觉自己怕是要再重新慎重考虑一二了。
察觉到金宝皇帝投降自己的目光渐渐带上了审视和探究的凉意,镇国公立时便知怕是因着自己刚刚的推拒之言,和平国公的这一席话,金宝皇帝已然对自家所为生出了疑心,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也实是迫于无奈,为了掩盖当年的真相,他只能被陈家拿捏在手中,听凭陈家操控,但是这些事现下却是不能同金宝皇帝明言,但若是让他因此事和镇国公府生出了嫌隙,反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镇国公左思右想了半晌方才道“皇上明鉴,臣绝非是因着徇私想要纵容陈家,才会如此进言,实是若想平息此番之事,绝非像平国公或者殿中诸位以为的那般简单,派兵将一众大商全部抄家灭族自是十分容易,但是之后大通商道的中流砥柱悉数被处置一空,届时我等又该如何收场,我大通治下商道凋零,无人买卖,无人行商,无人开店,甚至是那些仰仗着商行过活的普通百姓也都将无以为继,实是牵连甚广,故而臣才恳请皇上三思,此事实是草率不得。”
镇国公的这番话颇有些道理,倒是令不少人听到了心里,细细思忖一番,开始忍不住纷纷点头附和,金宝皇帝面色微缓,这才又对着平国公道“镇国公此言也颇为在理,的确是不好单凭着打打杀杀,来平息此事,平国公惯是对商道更为了解些,不知可还有旁的可行之法,不如说出来同众位爱卿一同参详一二。”
平国公闻言心下暗喜,今日诸事的进展倒是颇为顺利,但是他也更是警醒了几分,镇国公直至此时,面对着多方苛责还要维护陈家,想来陈家手里拿捏的绝非是一般的把柄,怕是多半和皇室有些关联,暗想日后还是要多加关注几分才行。
平国公心下思绪翻腾,面上却是不显,故作踌躇地沉吟半晌,方才应道“老臣自是想要替皇上分忧,尽力了解此事,只是老臣有些不解,陈家此番挑头闹出的乱子,即便是不好以派兵镇压的粗暴手段解决,但此事也绝非我平国公府一家之责,若说此事乃是因皇家柜坊而起,老臣自可让皇家柜坊将提取现银的费用取消,但若还不能平息混乱,至少也可让各地官府将各家大商的主事之人羁押起来,逼迫各家遵从朝廷政令行事,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些举措朝廷甚至都尚还没有尝试一二,镇国公就只是一味想要将此事推到我平国公府身上,知道的明白这是不想贸然大动干戈引发大通混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想要将我平国公府推出来,借以平息大商们的怨气,才会如此。老臣不敢妄揣圣意,但我平国公府也流着太祖的血脉,为了大通安稳,若当真需要我平国公府向大商们低头,老臣自是绝无二话,也无需镇国公这般迂回试探,皇上直接下旨问罪便是,我平国公府甘愿引颈就戮,听凭皇上处置。”
金宝皇帝听闻此言神色微僵,他倒是当真想要直接将平国公府处置了,但自是绝不能此时此刻,朝会上众目睽睽之下,他但凡稍有意动,都不免会为人诟病,更旁论平国公府本也是皇亲国戚,竟要为了安抚些闹事的商户,便向其问罪,实非什么圣明之举。且不说现下多数朝中官员都觉,此番大商之乱乃是陈家之流祸乱超纲,若就这般将平国公府处置了,岂不是让世人认定他不过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之后还有何人会愿意效忠于他。
更旁论其实平国公府的地位,和那些闹事的大商也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轻易处置了平国公府,皇家柜坊一旦乱起来,引起的祸患未必比不过此次的大商之乱,故而金宝皇帝忙出言安抚道“平国公误会了,朕绝没有这个意思,朕自是一心想要处置了为祸大通之人,绝无袒护纵容之意,之所以想要让平国公替朕分忧,不过是觉得若有皇家柜坊作为助力,应是会更容易些,平国公万勿自轻才好。”
平国公满面的赤胆忠肝,信誓旦旦地道“老臣自然是愿意为大通江山死而后已,但是难免担心自己所为,说不得会违背了皇上的本意,皇上若当真有心平息这场混乱,老臣便是舍了这把老骨头,也要为皇上分忧,只是未免那些有心人暗中袒护陈家之流,还望皇上能够体恤老臣,赐予些保障才更为稳妥。”
金宝皇帝自是明白这是平国公要因着接手陈家之事提些条件了,于是立马应道“平国公的担心的确不无道理,不知平国公以为要如何才能让你安心接手此事呢。”
平国公坦然地提出了个令满殿皆惊的要求,“老臣以为若想要得以平息此番大商之乱,无论采用何法,定然还需得要禁军,地方官员,甚至是三省六部各司的配合,皇上若无明旨准许老臣可临机决断,随意调配这些部门,老臣怕是难以担此大任,望皇上明鉴。”
金宝皇帝乍然听闻平国公的这个要求不免心下一凛,平国公府本就有意染指大位,他深觉这是平国公想要借此机会,将自家的势力渗透到各处要害,自然不会答应,他刚想一口回绝,便看到平国公面上的得色,忽地意识到,这平国公定然也知晓为了避免平国公府做大,他身为帝王定然不会轻易应承此事,但如此一来,平国公便可顺势借口因此推拒接手陈家这个烂摊子,想来平国公原本就盘算着要置身事外,刚刚所言不过是为了要找个合适的借口推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