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国公世子听罢平国公的一番分析,立时便听明白了其中关窍,忙点头应是,于是接下来父子二人也不再多加耽搁,依照之前拟定好的计划,分头各自行事去了。
而宫中的金宝皇帝强压着满心的惊惧,听罢太后讲述完被镇国公府竭力隐匿多年的陈年旧事,面色不免微微有些恍惚怔愣,脑中思绪不住翻腾,他虽多少猜到了些自己的身世或许有异,但实是未曾想当年的镇国公竟有这般大的胆子,且此等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竟敢寻了陈家这等心思未明的盟友一同谋划,几乎可算得上是将自家的命脉送到了敌我不明之人的手中,简直与送死无异。
殿内的气氛冷凝,金宝皇帝沉默半晌,慢慢消化着今日乍然知晓的这个惊天秘闻,转而看向面露忐忑的太后和镇国公,一时竟是有些无言以对。待到因着受此事冲击而烦乱无序的心绪平静了些许,随即一股股兵在其颈的紧迫感转而袭上了心头,而想到此事一旦为世人所知后的结果,金宝皇帝顿感手脚冰凉,再不敢轻忽视之。
金宝皇帝心下一番天人交战,少倾终还是坐拥江山的欲望占据了上风,他清了清早已有些干涩的喉咙,却再不提及刚刚所言之事,反倒是指摘起了镇国公此前所为的纰漏,他哑声道“娘娘,镇国公,你们实在糊涂,若是早知晓陈家手中掌握着如此要紧的隐秘,朕就不应该依你们所言那般姑息纵容,而是应在麦高谋划铲除陈家之时助他一臂之力,说不得便不会生出如今这许多事端。”
“此等要害被人拿捏,唯有彻底将陈家处置了才更为稳妥,现下这般却是打虎不死反受其害,陈家此番一旦逃出生天,只要手中还拿捏着这个把柄,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肆意摆布我们,又岂是长久之计,娘娘或是不知道此中利害,但镇国公却应是十分清楚的,陈家此前便早有不臣之心,此等要命的隐秘被他们所知,又岂会弃之不用,无非是未到紧要之时罢了。”
“你们若早些告知于我,哪怕派人暗中处置了,也好过现下这般,如今陈家的图谋和种种作为已是闹得人尽皆知,而关注陈家的人越多,秘密便愈发难以彻底掩盖起来,更旁论今日朝会上镇国公极力回护的做派,怕不仅仅是平国公府,但凡有些脑子的勋贵多少都能猜出些苗头,只是暂且不明就里罢了,镇国公,你实是弄巧成拙,给朕惹了个大麻烦。”
“你们此前竟还因此鼓动朕暂且放过陈家,镇国公,你不妨同朕如实交代,今次当真只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秘密才出手相助陈家吗,毕竟你手握几十万禁军,想要收拾个陈家简直是易如反掌,朕不得不猜想,你如此作为,怕是另有因由吧,镇国公府是不是还有旁的事受制于陈家,才令你如此畏首畏尾,不敢妄动。”
太后闻言也不禁将视线转到了镇国公身上,目光中难免带上了几分探究,镇国公顶着这母子二人的视线,不敢再有所隐瞒,忙回道“皇上,太后,臣此番也实属是无奈之举,早年之事陈家本就是同谋,对其中内情知之甚祥,手中人证物证皆有,且为免日后被我镇国公府反咬一口,他们早就做了周全的安排,臣也是从祖父口中得知了陈家的一应布置。”
“陈家传承数代,族人分支众多,当年事后,他们早就在暗中分了几支出去,藏身于大通各处,言说若是本家一旦出了事,那些分支子弟立时便可将此秘密揭露开来,传扬天下,也正是因此,才令镇国公府一直不敢妄动。臣虽是有心想要将陈家一举铲除,以绝后患,但不得不顾忌一二,总不能同陈家拼个鱼死网破,毕竟皇上身份贵重,又何必同陈家此等瓦片计较,臣也是怕这秘密一旦保不住……”
还不待镇国公将话说完,金宝皇帝便忍不住厉声斥道“糊涂,即便当真有陈家旁支知晓此事,又能如何,只要陈家本家被彻底铲除,他们些许散落在外的破落户又能成什么气候,即便真敢拿此事说嘴,又有几人能够采信,事情过去几十年了,便是有人证物证,只要无人拿到朝堂上对质,也不过是则民间传闻罢了。这般一目了然的局势你竟然都想不明白,还因此被陈家掣肘,更是放任陈家做大,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太过蠢顿无知。”
镇国公被金宝皇帝训斥得一头热汗,丝毫不敢出言反驳,直至金宝皇帝稍事停顿,这才讷讷地应道“若,若是如此,臣,臣这就派兵前去淮宁府剿灭陈家,也免得再横生枝节。”
金宝皇帝看着眼前张皇无措的镇国公,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忍不住狠狠闭了闭眼,低喝道“住口,现下平国公府已然接手了陈家之事,你刚刚在朝堂上还曾诸多推诿塞责,现下却是又要突然出面想要除去陈家,但凡是个人就能看明白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现下满朝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陈家,你若贸然行事反倒是更容易露了底,现下说什么都为时已晚,我们便暂且静观其变吧。”
三人今日也算是将隐匿多年的旧事直接说开了,金宝皇帝现下虽是心情沉郁,却也知此事关系到自己的皇位来得是否正统,决不能有丝毫差池,此时也实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眼下他们该担心的,反倒是若平国公当真有法子平息此番之事,陈家会不会狗急跳墙,未待灭口,便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而直面陈家的平国公府定然是极为乐于从中推波助澜的,毕竟此事于平国公府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金宝皇帝沉吟半晌后方才道“麦高一直有心想要将陈家彻底铲除,若是他的心思未变,倒是可以借他之手将陈家一举除去,只是因着此前你们的一番鼓动,朕倒是慢待了他,想来麦高已然对朕生出了芥蒂,现下再去同他商议此事,他也未必肯信朕的用心,当务之急却是要想想如何能说服他才更为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