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锦兰嬷嬷讲述完自己此番这般作为的因由,殿内立时便有人不待金宝皇帝开口,直接出言问道“既如此,不知嬷嬷可否同我等讲讲当年事发的经过,也好让我等查清世宗身死之密,和皇上的身世,也好以正视听。”
金宝皇帝看着愈发不拿自己当一回事的殿下众臣,却也不好在此时发作,又无法在众目睽睽下阻拦锦兰讲述当年之事,只得一言不发地坐于龙椅上,默认了臣工所求。
锦兰自是知无不言,当下便条理分明地回忆起了当年那段十分隐秘的往事,“当年奴婢进宫之时刚过及笄,乃是被镇国公府着意安排至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的身边作为心腹宫婢,为其效命所用。时至今日奴婢的卖身契仍在镇国公府手中,故而从始至终对太后和镇国公府便从无二心,这才令奴婢一步错步步错,在镇国公府的谋划中越陷越深。”
“奴婢虽是不知为何镇国公府一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行这等偷龙转凤之举,毕竟当时皇后产下的也是皇子,此举看起来实无必要,也是后来他们谋害世宗皇帝,加之这段时日在京中的流言,奴婢才略有所感,推测他们这般大费周章,想来正是为了借此谋夺钱氏江山,意欲改朝换代,才会如此。”
“当年无论是太后有孕,还是镇国公夫人传出喜讯,竟好似约好了一般,前后相差不过三五日工夫,奴婢记得那时太后虽是身怀有孕,却一直未见开颜,原本奴婢以为是因着世宗皇帝对太后日渐冷淡,才致太后优思过重,不过后来才知,她乃是早已知晓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旦降世,便面临着骨肉分离的局面才会如此难以开怀。”
坐在一旁的太后终于忍不住怒斥道“大胆贱婢,竟敢如此污蔑本宫,简直是一派胡言。”随即对着殿下众臣厉喝道“诸位身为皇上倚重的得力贤臣,竟然坐视此等不分尊卑之徒任意污蔑皇上不成,你们难道就不敢愧疚吗。”
面对太后公然的指责,群臣神色毫无所动,恭亲王更是拱手道“太后息怒,须知事关皇室血脉正统,轻忽不得,诸事无不可对人言,若是太后自诩从未曾行差踏错,何不待到此宫人说罢前因后果,与其对峙便是,又何必在此时这般做派,太后莫非是恼羞成怒,心虚了不成。”
金宝皇帝见恭亲王言辞间再无半点恭敬之意,心知自己最大的倚仗保皇党一派怕是已然悉数倒戈,此时这般遮掩避讳反倒更显势弱,于是出言安抚道“娘娘,恭王叔所言甚是在理,此宫婢若是在信口胡言,意图构陷与您,朕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不妨待她讲完,满朝文武皆是人杰,自不会轻易被她糊弄左右,娘娘又何须急于一时,还请稍安勿躁,想必过会儿在场诸位心中自有论断。”
随即金宝皇帝又看向殿中跪着的锦兰嬷嬷,语气沉沉地道“锦兰,你须得如实讲述当年之事,切勿要胡编乱造,误导试听,若是你有一个字虚言,便是你但求一死,朕也有法子令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锦兰嬷嬷对于金宝皇帝直白的威胁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恭敬地又叩了一个头,继续道“皇上明鉴,此等大事,奴婢断不敢有所欺瞒,奴婢所言当年在太后身边服侍之人皆可作证,若是皇上不信,尽可将她们悉数传召至殿上同奴婢对峙,若是奴婢有一句虚言,皇上便是将奴婢千刀万剐,奴婢也绝无半点怨怼。”
金宝皇帝听闻锦兰嬷嬷竟是还有人证,也不想在此事上继续同她纠缠,毕竟牵扯出来的人越多,对自己就愈发不利,于是只得道“待你说完,一应人证物证朕自会派人一一查证,倒也不急于一时,你不妨继续说说你还知道哪些细节。”
锦兰嬷嬷口中称是,继续回忆道“随着太后娘娘的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几近临盆的月份,镇国公一反常态,竟是偕同其夫人时常进宫探望,此举难免引起了宫中诸人的质疑,毕竟镇国公夫人的月份也不小了,这般劳顿,实是不合常理,就连世宗皇帝也曾对此垂问,现下想来,怕是那时世宗皇帝便已然对他们的用意心生怀疑了。”
“而就在宫中人人都为着太后生产做着准备之时,太后身边陡然多出为了许多生面孔,据说都是因着镇国公府不放心,特意遣进宫中看顾太后的,但奴婢却从同她们的交谈中发现了不妥,毕竟太后娘娘生产事关重大,几乎可算是关乎镇国公府日后的荣辱,派入宫中之人必得是亲信家奴,但这些人非但对镇国公府一知半解,且偶尔泄露出的蛛丝马迹表明她们另有主家,彼时奴婢对太后娘娘端的是忠心耿耿,便同娘娘说起了奴婢的担心。”
“而太后却是明令让奴婢对此无需过多理会,甚至直言这些人是镇国公府寻来的帮手,绝不会有加害之心。奴婢虽是口中应下,心里还是对这些人诸多戒备,也正是因此才会提早知道了镇国公府的布置,不得已参与到了后续之事中。”
“奴婢发觉,那些人虽是并非出自镇国公府,但是和宫中不少人都有些牵扯,更是和太医院以及宫中禁卫关系匪浅,日常往来过从甚密。而后她们更是在太后宫中布置了两间产房,也是直至此时,奴婢才对镇国公府的意图有了猜测,以为镇国公府是担心太后一旦未能顺利生下皇子,便想要偷龙转凤,换一个皇子入宫,以确保太后在宫中的地位不会因此动摇。”
“奴婢那时虽觉此举风险颇大,却还以为这般准备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实属人之常情,若是太后能顺利产下皇子,自是无碍大局,故而奴婢甚至还开始为太后出谋划策,也是因此太后才将奴婢拉入局中,让奴婢帮忙布置了不少关窍,直至那时,奴婢方才知晓,镇国公府为太后准备的替换之子便是镇国公夫人腹中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