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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恒派去的人办事效率很快,没过多久便有下人前来禀报,告知唐大夫要置备的药材已准备妥当,现已放置于后院的伙房内。

唐清焰一听,放下正在给玉竹把脉的手,让乔恒还有张县尉留在此地稍等片刻,自己则拉着李文绝向下人问清了伙房的路,一路朝伙房走去。

乔恒心下不解。按说衙门里不乏有专门负责煎药熬药的药童,煎药这种活计怎么也用不着唐清焰亲自动手。可唐清焰今天却心血来潮,声称这种药必须自己亲自煎制才放心,并且还不得有旁人在旁协助,以免旁人笨手笨脚的给她添乱。

“所以你不放心旁人,就舍得来折腾我了?”衙门后院的一处伙房内,李文绝苦着一张脸,一脸无奈的坐在小板凳上,正用一把扇子对着面前的药炉子扇着火。

唐清焰翘着腿,娴淑优雅的坐在一边,螓首微斜,杏眼含烟道:“怎么能叫折腾呢。不过是煎个药,身边却有美人相伴。这种艳福旁人是可遇而不可求呢。”

说到一半,见李文绝面色不善的瞪着她,唐清焰吐了吐香舌,抿嘴一笑:“好啦好啦,你别瞪我了。你娘子我一个人煎药太无聊,总得有个伴儿吧。”

“你呀你。”李文绝用扇子指了指她,无奈道:“你明知道她是装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凭你的手段想让她乖乖醒来不是轻而易举?”

“与其我让她醒来,倒不如让她自己先清醒清醒。”唐清焰随意的踢弄着双腿,低着头轻哼道:“自己干下的事,说过的话,以为装疯卖傻,又或是昏迷不醒便能逃脱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并未放在心上。可结果抬头发现李文绝正直勾勾的盯着她,不由心下一慌。“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

李文绝摇了摇头,继而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一昧的逃避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解决自己。你说是吧,焰儿。”

唐清焰芳心一颤,低声道:“你……你什么意思。”

李文绝叹道:“你体内余毒未消,至今仍未痊愈,可你却骗我说已无大碍。若非那日毒发,我岂不是要被你瞒的死死的。”

原本以为李文绝已经忘了这事,谁知他旧事重提,反倒让唐清焰不知所措。她想试着辩解一二,可一抬头迎上李文绝那炽热的目光时,到嘴的说辞又憋回了肚子里了。

“天下英杰辈出,其中不乏有奇人异士。区区催命散之毒……总会有办法的。你我夫妻一场,有什么困难不能一起去解决。非要一个人独自承受。在你心里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嗯?”

一阵香风吹拂而过。李文绝感觉身后传来一阵柔软。两条修长手臂自后面紧紧的揽住他的腰。生怕他要离开似的。

美人在旁,吹气如兰。李文绝心思一动,伸手握住腰间唐清焰的一双柔荑,正想说什么。忽然他嗅了嗅鼻子,奇道:“什么味儿?”

唐清焰顺着气味定睛一看,指着李文绝面前的药炉惊呼道:“炉子!炉子烧着了!”

…………

唐清焰此前说稍等片刻,可众人一等便是等了近两个时辰。正当乔恒打算亲自去伙房查看一番时,这才看见李文绝夫妇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穆云昭原本还对那所谓的“百味四宝汤”充满了好奇,可当她看见李文绝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走过来时,立马本能的捂了捂口鼻,飞快的躲到裴淮瞻的身后。

“噫!好臭,李大哥你到底熬了个什么东西。”

唐清焰看着托盘里端着的那碗冒着热气,气味扑鼻的药,抿嘴一笑:“这就是百味四宝汤。穆姑娘可有兴趣……”

“没兴趣没兴趣。李大哥你快拿开!”不等唐清焰“盛情相邀”,穆云昭便很果断的拒绝了她的好意。

一旁的裴淮瞻和张县尉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二人虽未开口,可还是不动声色的捂住了口鼻,有意无意的跟李文绝保持了距离。

这药的味道的确不敢恭维,别说是喝下去。光是凑到近前闻上一闻,胃里都是一阵翻江倒海。也不知这“百味四宝汤”的“百味”二字从何而来。

唐清焰朝乔恒福了福身子,说道:“乔大人,药我已煎制妥当。你看是否可以让玉竹姑娘服用?”

乔恒到底是老江湖了,此时此刻仍能做到面不改色。他低头看了眼那碗黑糊糊的汤药,犹豫道:“唐神医,此药当真管用?”

他本是随口一问,谁知唐清焰面色一沉,一拂衣袖道:“既然乔大人信不过妾身医术,那妾身也无话可说。夫君,咱们走。”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唐神医且慢。”乔恒上前几步拦在唐清焰面前,歉意的朝她做了个罗圈礼。“非是乔某信不过神医医术。只是这玉竹乃是此案重要人证,大意不得。乔某有此一问也是迫不得已。得罪之处万望海涵。”

…………

玉竹仍和先前一样,躺在床上嘴巴一张一合,痴笑不止。她四肢挣扎乱动,似是想要起身。好在先前丫鬟们已有先见之明,早早的将她四肢绑的严严实实。即便如此,整个床仍被她晃动的“吱吱”作响。

唐清焰端着那碗黑糊糊的汤药坐到玉竹身侧。她先是有模有样的给她把了把脉,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最后蛾眉稍蹙,摇了摇头。

“病入膏肓,看来这药是非服不可了。”

说着,她弯下腰将药端到玉竹面前,便欲喂她服下。

看着那碗臭气熏天,令人作呕的药离自己越来越近,玉竹眼眸中露出一丝惊慌。她痴笑着晃动着脑袋,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试图有意无意的避开唐清焰手中的药碗。

唐清焰见状也不逼迫,相反耐着性子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表演。可看归看,那只碗却稳稳当当的被她端在手中,甚至就连碗中的汤药也平静如初,不见丝毫波纹。

她朱唇轻启,对着身后的乔恒说道:“乔大人你且记下。今日这药服下后玉竹姑娘若不见好转,那今晚便再服一次。今晚过后仍不见好转,明日照旧。如此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什么时候清醒,这药什么时候便停。回头我自会写一份方子,只需按照药方上所写,按时抓药,煎药即可。”她虽是对乔恒说,可目光却始终落在玉竹身上。

玉竹的身躯情不自禁的微微一颤。而就短短一瞬间,却被唐清焰敏锐的捕捉到了。她微笑着再次凑到玉竹身前,用着格外温柔的口吻说到:“玉竹姑娘,该喝药了。”

看着眼前那臭气熏天,黑糊糊的汤药,玉竹最终放弃了抵抗。她认命似的闭上了眼,微微张开了嘴巴。

唐清焰很满意她的态度。她将碗送到玉竹嘴边,朝她挑了挑眉毛。玉竹咬了咬牙,屏住呼吸,张口任由唐清焰将一碗“百味四宝汤”尽数给她灌了下去。

没有一勺一勺的喂,也没有断断续续的喘气歇息。一大碗药一口气喝完后,玉竹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起身便是一阵干呕。

众人见玉竹将药一滴不漏的喝下,暗暗赞叹玉竹勇气可嘉的同时,也都纷纷捂着口鼻凑上近前,想看看效果究竟如何。

说来也怪。玉竹干呕好了一阵子,躺在床上喘了几口粗气后。原本痴傻呆滞的目光霎时间恢复了清明。她先是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唐清焰,又看着眼前围观上前的众人,用着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你们是谁,我……我这是在哪?”

乔恒赶忙回答道:“此处乃广平县县衙。本官乃本地县令。”

“广平县令……”玉竹惊恐万分,拼命的摇头哭喊道:“大人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

“你休要惊慌。本官只问你一句,你可还记得那日夜里究竟发生何事,能否细细说来。”

玉竹眨了眨眼睛,半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乔恒见状,不由拍掌惊叹道:“妙手回春啊唐神医。这百味四宝汤竟有这般功效,这才刚服下便能让人神智清明。回头能否再熬制一碗,给那河坊街包子铺的张老汉的痴傻老伴服用服用。也算是功德一件。”

“呃。”唐清焰略显尴尬的摇了摇头,“此药只是针对玉竹姑娘,旁人万万不可随意服用,切记切记。”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乔恒顿觉深感惋惜。

唐清焰站起身,朝乔恒以及一旁的张县尉福了福身子。“既然玉竹姑娘已无大碍,我等便先行告退了。”

玉竹既已清醒,接下来便是乔恒他们的事了。唐清焰对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并不感兴趣,所以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

乔恒犹豫道:“唐神医请便,只是若是她旧疾复发,届时还得劳烦神医出手了。”

“乔大人尽可放心。她既已清醒,只需暂且安心静养便可,绝不会再做疯癫。玉竹姑娘你说是吧?”说完,她似笑非笑的朝玉竹挑了挑眉毛。

玉竹目光刚一触及到她的眼神,吓的立马转移到别处。

只有她自己清楚,所谓的“妙手回春”完全就是自己被逼得装不下去了。而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也不过是逼自己清醒的工具罢了。

这个女人仿佛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自己的一点小伎俩又如何瞒得过她的眼睛。今日给自己服用这古怪汤药,下次又不知会如何变着法折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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