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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昭,你怎么忽然想着要买字画了?即便真要买那些名人墨宝丹青,那也得去正儿八经的古玩店里。这市集摊位上的,未免……”裴淮瞻走到穆云昭跟前,低声问道。

“嘘!”穆云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朝那老板望了望。见他并未听见,这才低声道:“那些珍贵的墨宝丹青,可不一定非得在古玩店里才有。其中不乏有些真迹流落于民间,被人当做寻常之物来回贱卖。如此明珠蒙尘,未免可惜。我适才听这老板说自己摊位里有真迹,所以不妨停步看看一二。若真是前人真迹存留于世……”

说到此,穆云昭有意的住了嘴,脸上露出女儿家特有的小精明。

裴淮瞻若有所思,继而奇道:“平白无故要买字画,莫非云昭你打算买了回去赠人?”

穆云昭正要开口,这边老板已经乐呵呵的将宝贝取了过来。

“不好意思让姑娘久等了。姑娘请看。这幅《八骏图》乃是昔日越国公笔下真迹,上面还有他亲自盖章。世间独一无二,仅此一幅。你我皆是中土人氏,姑娘若是有心,我不妨可便宜一二卖于姑娘,你看如何?”

画摊老板将一卷画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取了出来。一边小心翼翼的展开画卷,一边跟穆云昭推销起自己的宝贝。

得知是当年越国公笔下真迹,四人顿时生了兴趣。同时伸出脑袋认真打量起这幅《八骏图》来。

只见上面画着八匹色泽鲜丽,凌空飞腾的骏马。八匹马体态各不相一,但却个个体态健壮,气势十足。不仅如此,每匹马的旁边都留有一行小字,上面各自写着它们相应的名字。

传闻那位布衣国公柳子云,不光上知天文地理,精通排兵布阵之道。更对相马之术颇有研究。他一生先后共乘骑八匹骏马,立下无数功勋。及至他晚年之时为表思念,特作此《八骏图》以示留念。只可惜这《八骏图》极少示人,以至于世人只知道有这么一幅画,却从未亲眼见过。市场古玩店内虽时有所谓的《八骏图》真迹,可仔细鉴定一番便能推测出乃是赝品。

久而久之,真正的《八骏图》究竟是何模样,始终无人知晓。

“这画的可真不赖。”

裴淮瞻赞叹一番 ,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谁知却被那画摊老板毫不客气的用一根尺子拍了下手背。

“这位公子,看则罢了,可别乱碰啊。”

裴淮瞻揉了揉手背,尴尬的笑了笑。

一旁的李文绝摸了摸下巴,奇道:“这位老板,请恕在下冒昧。既是越国公府上真迹,为何会出现在你这?”

老板一听,几乎不假思索的说道:“你要问到这,那就有一番说道了。你们可知越国公号称什么嘛?”

还未等四人开口回答,老板便一拍大腿,略显得色道:“那自然是‘布衣国公’了!想当初弘光年间,越国公还未发迹,仍是流落于市井,整日以贩卖字画为生的穷苦书生。不仅如此,就连每日的温饱问题都难以解决,但是!”

老板嗓门特意提高了几分。“值此落魄之际,家祖却对越国公有一饭之恩。越国公乃念旧之人,此情此义时刻记在心里。多年以后家祖与其故乡再遇,越国公感怀昔日恩情,特赠这幅《八骏图》,以偿当年之情。再然后,这幅《八骏图》便成了我家中世代相传的宝贝,到我这算来已有一百余年了。”

老板说的头头是道,脸上止不住的得意洋洋。

唐清焰娥眉稍蹙,冷冰冰的说道:“既然是祖传的宝贝,又是我大楚国公亲手相赠。老板你竟也舍得随意将它拿出来卖?真不怕给你扣个不敬的帽子?”

“呃,这个……”老板支支吾吾的一会儿,讪讪一笑:“此地乃是匈奴,并非大楚。朝廷要管也管不到这儿来嘛。再说了,终究是一幅画,与其将它束之高阁,落了灰尘。倒不如卖给有缘人,到时银货两讫,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嘁,头一次见把‘败家’说的如此冠冕堂皇的。”裴淮瞻暗暗瘪了瘪嘴,心中说道。

“哎我说这位姑娘,你看了半天你倒是买还是不买?要是不买就赶紧走,可别影响我做生意啊。”老板见穆云昭反复盯着那张画若有所思的模样,却没有半点想买的意思。心中未免不快。

“老板,你不妨开个价,这幅画约莫多少银两?”穆云昭端详了许久后终于缓缓的问道。

老板一听,立即伸出右手五根手指道:“不多不少,整整五千两!”

“五千两?”裴淮瞻下巴差点落到了地上。“你刚刚还说看在我等同是中土人氏的份上,要便宜一二,怎么就……”

“是啊,原本六千两。现在折了一千两,只卖五千两,难道有问题吗?”

裴淮瞻还待再说,谁料穆云昭反倒一声冷笑,转身拂袖道:“你这老板好大的胃口。区区一幅赝品能值多少钱,竟妄想卖五千两银子。”

一听自己口中的家传宝贝被说成是赝品,那老板登时怒目圆瞪,绕过摊子疾步拦在穆云昭面前,怒道:“站住!你这姑娘好没道理。你一个小丫头见过几样宝贝,就能空口白牙的便说我这画是赝品。来来来,你要是不说个所以然来,我……我跟你没完!”说罢,那老板捋了捋袖子,大有誓不罢休的意思。

裴淮瞻剑眉一挑,大踏步的站在穆云昭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你待怎样?”穆云昭丝毫不惧,同样凤目一瞪,与那老板对峙。

那老板的个头比裴淮瞻矮的多。二人面对面相视而立,气势上便已弱了三分。但他又碍于面子,不肯退缩。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的说道:“你……你这丫头胡言乱语,败坏我摊子的名声。你说我要怎样!”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际,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里冒了出来。

“都说做生意的要和气生财。左右不过是一个姑娘家的玩笑话,老板你又何必动怒呢。这大过年的闹将起来,惊动了官府。对谁都没好处。”

李文绝和裴淮瞻一听这声音,同时微微一惊。

这声音……好耳熟。

叔侄二人一同望去,却见一名二十来岁的,身着胡服的青年男子正朝他们点头含笑示意。

男子手中握着一把精致小巧的折扇,腰间悬挂着一把镶有宝石的佩剑,依旧是那招牌般的笑容。

“是你!”裴淮瞻指了指那人,失声道。

凌霜朝他还有李文绝抱了抱拳,笑道:“李兄、公孙兄,凌霜这厢有礼了!”

自从风吟谷一事后,李文绝等人便再没见过凌霜。时隔多月,却不想竟在千里之外的多罗城巧遇。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还认得他们!

裴淮瞻正欲回礼寒暄几句,谁知李文绝却随意的拱了拱手,不冷不热道:“原来是凌公子。我等还有要事,恕不奉陪,告辞。”说罢,也不理会凌霜是何反应,牵着身后的那匹骆驼,转身离开了摊子。

唐清焰透过斗笠上的黑纱,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凌霜后,脚步微微提了提,也跟了上去。

“哎哎哎?这就……走啦?”裴淮瞻不解这其中缘由,不明白李文绝为何对凌霜如此冷漠。可他一向对李文绝言听计从。见李文绝起身便走,只能歉意的朝凌霜笑了笑,然后拉着穆云昭的手追了过去。

那摊子老板见他们四人都走了,又见凌霜独自一人站在那。于是忍不住上前打趣道:“我说你这后生是不是自讨没趣。你帮旁人说话,旁人还不领你情。热脸贴冷屁股,何必呢?”

凌霜展颜一笑,不理会老板的冷嘲热讽,转身朝着李文绝相反的地方而去。

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名同样身着胡服的男子。男子一见到凌霜后忙抱拳行礼。

凌霜用折扇抬了抬他的手臂,笑道:“你怎么现在才找过来。我还当你走丢了呢。”

男子面露惭愧道:“不瞒公子说,这多罗城地形错综复杂,属下原本只是随意闲逛一番,不想竟迷了方向,耽搁了一会。”

凌霜嘴角一扬,脸上笑容更甚。

“公子……请恕属下多嘴。适才远远瞧见您跟人打招呼,莫非此地还有你的熟人?”

凌霜脸上的笑意一敛,继而瞥了眼那名男子。眼中别有深意。

男子心中一慌,赶忙道:“属下多嘴。”

“虽是萍水相逢,不过……勉强算是个朋友吧。”凌霜收回了目光,淡淡的说道。

“能与公子结交,想必此人必有过人之处了。”

凌霜略一沉凝,转过身看向牵着骆驼逐渐远去的李文绝,淡淡道:“只可惜空有过人之才而无施展之地,终究是明珠蒙尘罢了。”

察觉到有目光朝这里投来。唐清焰脚步忽然顿了顿,而后微微回首朝凌霜的方向望去。

微风而至,将她斗笠上的黑纱轻掀开。黑纱之下,是一双清逸灵动,神若秋水般的美眸。

寒夜般的双眸中散发出点点寒光,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与之直视。

凌霜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他收回目光,下意识的裹了裹衣服,苦笑道:“冰晶诀……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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