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听说了外面的情况，阿珩主动要求出去体验民生，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宋窈对此也并未阻拦。
之前不让他出门是怕他这张脸惹出什么乱子，现在已然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先观世界，才有世界观。
她摸了摸对方的头：“那你都感受到了什么？”
阿珩抿了抿唇，水汪汪的眼睛染上几分低落：“那些人好可怜，吃不饱穿不暖，有些还得了病就快死了，和书里说的不一样。”
“夫子教习时提到，河清海晏，时和岁丰。1 可我看到的并不是这样的。”
他钻进她的怀里，语气闷闷的：“我不喜欢这样的世界。”
宋窈一怔，抚摸着他的头发，眼里不禁添了几分柔软：“娘很高兴，我的阿珩有一颗怜弱之心。”
阿珩抬起头望着她，眼神迷茫：“娘亲，什么是怜弱之心？”
她沉思片刻，忽然笑了笑，搂着他语气慢悠悠道：“娘知道一位非常厉害的女将军，她心怀大义，同情弱小，绝不向弱者拔剑。”
她慢条斯理讲述完这位女将军的事迹，阿珩眸光亮晶晶的满是崇拜：“这位女将军好厉害！”
宋窈唇角勾了勾：“医者需要一颗救世之心，将军需要怜弱之心。”
她话音微顿，眼神倏地深沉了几分，“那阿珩知道，一位帝王需要什么吗？”
阿珩认真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知人善任？明辨是非？深谋远虑？”
其实他并不太懂这些词的意思，不过夫子是这样说的。
宋窈抿着笑摇摇头：“你说的这些，都是帝王应该具备的能力。”
他撇了撇嘴：“那需要什么呀？”
“一个帝王，首先要爱他的子民。”宋窈眸光深远，“你爱百姓，百姓才会拥戴你。”
她忽然认真地看了看他，“阿珩，你如果不喜欢这个世界，那就想办法去改变它。”
阿珩听的云里雾里，下意识应道：“娘亲放心，我一定用功读书考状元！”
宋窈唇角弯了弯，笑而不语。
……
深夜，房里还燃着灯。
宋窈对着一叠书枯坐半宿，依然没有思路，索性披上衣裳去外面散散心。
她推开门出了院子，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夜风静静吹着，月光隐晦皎洁，烦躁的心顿时宁静下来。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这时旁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含着懒散的戏谑：“这是又梦游了？”
宋窈一怔，认出这是容玠的声音，下意识正要扭头看过去，想到什么忽然一顿。
他以为自己是在梦游？
久违的心虚漫上心头，她僵持着没动，因此也错过了最好的坦白时机。
容玠的身影闯入视野，已是深夜，他穿的齐整，显然并没有要睡的迹象，姿态随意地在她旁边坐下。
“是近日压力太大的原因？”
宋窈眨了眨眼，知道他为何会这么说，她确实有段时间没“梦游”了。
容玠也就是单纯自问自答，并不指望她会回话。
“不用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宋窈眼帘轻垂，耳根悄悄红了。
她稍稍抬眼，目光触及容玠清冷的侧脸，暗道这人平日里一副高岭之花不可亵玩的模样，打起直球来有时候也让人无力招架。
她默默腹诽着，冷不防容玠侧眸看过来，猝不及防目光相撞，她呼吸微窒，袖中的手指微微攥紧。
只要她不露出异样，容玠就不知道她是清醒着的。
于是宋窈按捺住扭头的冲动，就这么直勾勾和他对视，只见容玠嘴角蓦地一松，慢悠悠道：“你这样盯着我看，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是有意识的。”
宋窈心口一跳，面不改色，正准备如何不做作地别开视线。
容玠站起身来，眉眼掠过疏疏落落的笑：“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他朝她递出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用了点力将她拽起来，宋窈也想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顺势起身乖乖跟在他身后。
两人刚走了几步，容玠忽然眼神一凛：“别动，有蛇！”
宋窈僵在原地，脑子当即宕机，出于畏惧，本能的反应迅速往容玠身上一跳，惊魂未定地搂着他的脖子死死闭上眼，动作一气呵成：“在哪里？哪里有蛇！”
“……”
四周寂静。
头顶落下一声沉闷的笑。
宋窈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动作艰难地睁开眼，对上容玠似笑非笑的视线，她瞬间体会到了什么叫尴尬到窒息。
他的视线慢悠悠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腔调懒散：“不装了？”
宋窈浑身发烫，下一秒就要原地自燃，她红着脸闷闷出声：“其实我刚醒……这么说你相信吗？”
容玠唇角勾着笑，好脾气地点点头：“相信，简直合情合理。”
见他一副“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鬼话”的表情下，宋窈演不下去了，她从容玠身上跳下来，退开两步一脸羞愤地瞪着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偷偷摸摸观察了一圈，哪里有什么蛇，分明是这人故意诈她！
容玠状若沉思托着下巴：“大概是上回吧。”
宋窈不可思议地瞪直了眼，脸色又有变红的趋势：“上次你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揭穿我？”
“为什么要揭穿？”他忍俊不禁地勾唇，笑意蔓延至眉梢，“还挺有意思的。”
宋窈牙齿咬的咯吱响，羞恼地恨恨瞪他：“看我出丑很有意思？容玠，你太过分了！”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转身就走，试图用愤怒掩饰尴尬。
容玠挑了挑眉，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好像把人气狠了？
宋窈一路冲回屋，脸上的热度不增反减，尤其是她一回想到刚才那个场景，原地挖洞把自己埋进去的心都有了。
容玠早就知道她是装的，她还跟个傻子一样，每次演的那么卖力！
不丢脸不丢脸，反正只有他一个人看到。
用力搓了搓脸颊，又好几遍自我安慰，脸上的热度总算退了下去，不过这样闹了一通，她原本烦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宋窈忽然来了灵感，提笔唰唰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