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这一切,宁依棠松弛下来,这牢笼似的处境总算被宁依棠破开一道口子,看见了些许希望。
“还有一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宁依棠本不想提,但此时心情好了点,便忍不住了。
“你说。”闵娘道。
宁依棠手指微微蜷起,舔了舔干涸的唇,轻言:“刘芳一定搜刮了我房间里的金银首饰。”
闵娘点头,可不是,但凡值钱的都被卖的卖,拿的拿。
“有一个锦盒,里面放了一个平安玉牌和两只簪子,那东西对我有点重要,你有时间了帮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卖掉,卖去了哪里,最好能赎回。”
这三件都是卓煜送给宁依棠的,宁依棠以前日日带着。
绣坊火灾后,宁依棠跟卓煜彻底分开,便将东西收在一起搁置了。
簪子就算了,可那平安玉牌意义不同,宁依棠不想被人糟蹋了。
“当然,也不是很重要的东西,能找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不用强求。”嘱咐闵娘的事已经够多了,宁依棠故作轻松道。
闵娘哪里不懂,终归是深爱过的人,哪怕受伤了,也还是留恋的。
“我记在心上了。”
“好了没!”门外的护卫等不住,催促道。
闵娘摘下腰间的荷包塞进宁依棠怀里,“这些银子你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我会尽快做好一切,再来找你,到时候我们在想办法救你出去。”
宁依棠慎重地点头,“若是还能进来,烦你帮我带点药,冻疮药,外伤药,还有风寒药,最好能买到吊命的灵药,花多少钱都行。”
闵娘点点头,“好的。”
外头又催了一声,闵娘便挺起胸膛,抬着下巴,颇有气势地走了出去。
两护卫看了宁依棠一眼,锁好门,对闵娘说:“行了,送你出去。”
闵娘淡淡撇了一眼较为精明的矮护卫,“我家妹妹金枝玉叶,受不得委屈,往后还要仰仗二位大哥多多照拂,当然,钱不是问题!”
矮护卫眼里的贪婪一闪而过,这商人果然是财大气粗,比那些官家都豪横!
若是闵娘和宁依棠每次相见,他们兄弟二人都能拿到二百两,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离开教坊司,不再干杀人害人的勾当,娶妻生子,逍遥快活地过一辈子。
“好说好说。”矮护卫嘴角的笑意有点压不住。
“那便留个联络方式吧。”闵娘姿态放得极高,反而能拿捏住人心。
矮护卫赶忙道:“我的房间靠近西苑后墙,你要是找我就在清晨太阳未出之前学鸟叫,我自会出去见你。”
交易达成,闵娘放心离去。
高护卫又激动又害怕,“这样一来,我们怎么跟秦妈妈交待,我听秦妈妈的意思是要跟宁依棠再谈一谈的。”
“富贵险中求,只能选择糊弄秦妈妈了。”矮护卫咬牙道。
过了会儿,两护卫走进房间,扔给宁依棠一套沾满新鲜血迹,破破烂烂的衣服。
宁依棠抽了抽嘴角,“这是干什么?”
高护卫道:“当然是救你命!赶紧换上,刚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血还热乎着呢。”
宁依棠瞬间明白了,他们要伪装宁依棠被罚的样子,蒙骗秦妈妈。
“行,我换。”
矮护卫提了水桶走过来,“秦妈妈眼睛毒,光这件衣服骗不了她,你多少还得受点苦。”
宁依棠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过了会儿,宁依棠蜷缩在角落里,头发散乱潮湿,额前的几缕甚至结了冰。衣服满是血痕,但冬日穿得厚,层层叠叠下也看不出里面的皮肤如何。她的手腕也被勒出青紫痕迹,疼是疼,不过这是刻意为之,也就是一下子的事。
宁依棠又连日受苦受累,身子薄得像纸,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看着挺惨、挺唬人。
所以当宁依棠被拖到秦妈妈跟前,出气多进气少地匍匐在地时,秦妈妈丝毫没有察觉不妥。
“啧啧啧,真可怜,你这模样、身段、年纪,要是愿意走到人前去,那便是头牌也做得。”
宁依棠双目无神,哑声低喃:“别白费心思了,杀了我吧。”
秦妈妈挺意外,这样的硬骨头,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但是杀了宁依棠多可惜,教坊司就是条狗,那也都是有价值的,不榨干最后一滴价值,怎么能死呢。
“喜欢洗衣服啊,那就回去洗一辈子的衣服吧。”
秦妈妈一挥手,不再多看宁依棠一眼。
两护卫对视一眼,快速将宁依棠拖走。
天又黑了,宁依棠离开一天一夜,也不知道老夫人和秦如馨怎么样了?
她心急火燎地跑回去,看到屋里只有老夫人一个人。
老夫人睡在床榻上,安静得仿佛没有呼吸。
宁依棠下意识地去探了鼻息,随后松了口气。
还好,呼吸还在。
宁依棠又跑到厨房,给厨房的一个下人塞了点银子,拿到一壶热水。
热水入喉,暖意散开,老夫人缓缓转醒,看到宁依棠一身残破,老夫人瞬间泪目。
“对不起,是我冯家害你至此,我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无颜面对你娘亲!咳咳咳!”
老夫人悲痛欲绝,泪流满面。
“没事的,我没事,我已经跟外头联系上,以后的日子会好过的,您一定要撑住!”
老夫人若是死了,冯家的女人就要彻底散了。
宁依棠把热水倒进盆里,浸湿毛巾,敷在老夫人手上,“敷一敷,暖暖身子,再泡个脚,就好受点了。”
暖意伴随着疼痛阵阵散开,老夫人浑浊的眼变得清明起来。
她看着宁依棠,眼神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宁依棠可以如此坚韧,仿佛怎么打都打不到。
“别再为我费心思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老夫人拿起毛巾,轻轻拭去宁依棠脸上的脏污,“阿敬他们去了边境,更加苦寒,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但我知道你是个聪慧坚强的孩子,你一定能活下来。”
“好好活着,为我冯家留下最后一点血脉!”老夫人已经完全没有心气儿,只求冯家别被全灭。
宁依棠心情沉重,“您别说胡话了,冯尚……父亲他们身强力壮,定能平安无事,再说了冯家还有英乐,我定会看顾他长大的。”
共患难这么久,宁依棠已经不知不觉融入了冯家,没法看着她们分崩离析,一一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