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依棠用小被子裹住沈双双出了门。
韩子锐垂着的眼眸倏地抬了起来,期冀地看着宁依棠。
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一层薄雪,这样寒冷的天气,那膝盖不知道有多痛。
宁依棠心头颤了颤,来到他跟前。
“王上不必如此,为了天下大业,你便是将我性命舍弃,也没人敢说你什么,请回吧。”
她冷淡道,这话几乎绝情。
韩子锐慌张地揪住宁依棠的衣裙,“姐姐,不会的,阿锐就是自己死了,也不会伤害姐姐一根头发。”
韩子锐眼眶发红,泪盈于睫。
“十四岁那年,我痛失母妃,活得不如一条狗,是姐姐救了我,让我看到了努力活下去的样子,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这些年我一直一直在努力,想要变得像姐姐一样,与那些不公作斗争,活成个人样。”
“我知道姐姐为难,不想看到流血和牺牲,不想与卓煜反目成仇,可我们不能退缩了。”
“姐姐,我想成为那个站得最高的人,不再受任何的人欺负,有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娘亲去世时候的痛楚,姐姐危难时候我却无能为力只能仰望高墙的痛苦,我不想在经历了!”
“姐姐,我想为了我,也为了我们努力一把,成为主宰别人命运的人,而不是被别人主宰的人!”
热泪从眼睫滚落,融入雪中,韩子锐眼里的伤痛和野心全部暴露了出来。
这、才是真实的他。
活在那黑暗的皇宫中,受尽欺辱长大的他,根本不是他所展现的阳光开朗的样子。
“为什么要伪装起来?”
宁依棠启唇,语音完全不是平常时的温暖,而是透着深深的寒凉,比这风雪更甚。
韩子锐真的害怕,害怕宁依棠就此对他失望,再也不愿意对他温柔。
他吸了吸鼻子,“可能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在意我,才会对我放松警惕,我才能活下来,我习惯了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把自己的野心都藏起来,不被别人看见。”
也可能是因为他知道宁依棠是个善良,喜欢跟善良单纯的人在一起,所以他将自己伪装得越来越纯良,以为这样姐姐就会一直喜欢他。
韩子锐抬头,目光可怜极了,“姐姐,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害怕这样的我会被你讨厌。”
宁依棠瞧着韩子锐通红的指尖,心里还是柔软下来。
“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韩子锐眼睛亮了亮,焕发出欣喜,“姐姐愿意原谅我了?”
宁依棠没说什么,抱着沈双双往外走。
韩子锐扶着一旁的墙站起来,忙跟上去。
宁依棠回到房间,把沈双双放床上轻拍了一会儿,确保沈双双熟睡之后回到客厅。
下人给韩子锐上了茶水,但韩子锐垂着头站在门边等着宁依棠,也不坐也不喝。
宁依棠来到暖炉旁,“这边坐吧。”
韩子锐听话地坐下来。
“说说吧。”宁依棠烤着火轻言。
韩子锐迷茫地抬头,“说什么?”
“说说你还瞒了我什么事?”
宁依棠只是面色稍冷淡,气场就已经十分凌厉,韩子锐心尖颤了颤,想了半天,不知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
“要不姐姐你问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肯定不跟你说假话了。”
宁依棠眼皮掀了掀,这意思瞒了不少事。
宁依棠盘算了一会儿,开口问:“你母亲是不是贤妃杀害?”
“当然!”韩子锐毫不犹豫地回,“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被人害死,我或许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我想给你报仇,想给母亲争光,我不能让她死得这样无声无息!”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母亲是被贤妃害死的?”
宁依棠记得韩子锐刚来青龙山庄时说:他突然听到贤妃和七皇子谈话,发现他的母亲是被贤妃伤害,然后一怒之下杀害了贤妃,这才被贬到奉城来的。
韩子锐脸颊的肉抽了抽,宁依棠还真是从头开始查问呢。
沉默了半晌,韩子锐哑声道:“姐姐离开教坊司不久后我就听到七皇子说贤妃嫌弃母亲无用碍事,便随便用了点药,让母亲一病不起。”
宁依棠微微心惊,竟然是那么早。
那时韩子锐还小,这样的消息对他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
韩子锐眼里满是沉痛,“如果没有姐姐的出现,我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去跟他们拼命,我当然拼不过他们,可能就死了。但是姐姐你告诉了我一个道理,弱小并不可怕,只要我们足够坚强,足够勇敢,慢慢谋划,总有一天能将那些坏人绳之以法。”
“所以,我忍下来了。”
韩子锐的拳头不自觉地攥紧,骨节发白。
没有人知道那些年他看着自己的杀母仇人却只能笑脸以待,拼命讨好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宁依棠眼中已经了然。
“所以你一直在谋划,直到新皇登基,才找到了机会。你知道七皇子和韩子晨敌对,你杀了贤妃,曝光贤妃的恶行,相当于帮了韩子晨,韩子晨会保下你的命!”
“奉城是你母亲的老家,你还可以主动提出被贬奉城,而奉城离青龙山庄很近,你便可以利用你我的交情,同青龙山庄打好关系,同沈修文兄弟相称,以此为你的天下大业谋划!”
韩子锐忙摆手,“不是的姐姐,我没有想利用你,我一开始来找你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罢了。只是后来韩子晨越来越不像样子,反对他的声音越来越多,舅舅也好,我身边的那些谋士也好,都希望我能举起大旗,我深知自己力量不够,这才起了别的念头。”
这个别的念头,自然是惦记上了宁依棠手里的五万大军,和棠庄的资源,以及青龙山庄的势力。
有了这些东西,韩子锐才有赢得天下的资本。
宁依棠沉默了片刻,“别人都希望你能举起大旗,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这一点很重要。
韩子锐抿了抿唇,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姐姐,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骗了你,我不是被迫的,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