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润作物生长。
四月的天,是将笑挂在脸上的孩子。
清澈透明,不见一丝灰。
但是四月的白湖湾,湖水刚刚泛开涟漪,开春的气息浓浓地洋溢在迎风挥舞的柳枝上。
忙碌了整个季节,如今依旧忙碌。
清明的雨已经将要下得痛痛快快的时候,白鹤人已经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干!干!干!
拼命干!
用力干!
干出一个崭新的明天!
在靠近李湾给道路打基的工地上,张文林带着白色的安全帽,整个人都很轻松,上半身套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劳动牛仔褂子,下半身稀稀拉拉地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劳动裤,脚上蹬着一双草绿色的胶底鞋,整一个包工头的打扮。
说是四月,但是刚刚开春没多久的这会儿,天气还是有些发凉,尤其是李湾这地方,地势又高,光秃秃的没遮没掩,连棵树都难寻得到,风一吹起来,刚出完汗之后,这身上就凉飕飕的。
现在村里的工作很忙,也很杂。
基本上从早到晚人都没个歇气的时候,只是白鹤这块地啊,终究还是要焕发神采的。
李湾人头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建设,什么叫做开发,什么叫做改革,改革不仅仅是拆屋修房子,也不是分田分地,改革需要劳心劳力,需要全盘统筹,更需要充满激情的辛勤劳动。
现在不光是乡里人都在盯着白鹤村将李湾并进去到底能做出什么成绩,就连李湾人自己都在寻思着按照这样来干到底能干出一个什么结果。
“大家使点劲呐!”
“一,二,三,起!”
光着膀子的汉子,系着花花绿绿的各种头巾的农村妇女,挽起袖子扎着腰带的年轻小伙子,刚刚生了孩子发奶的少妇,这些人就是白鹤村建设的队伍。
尽管他们没有多少文化,没有多少深邃的思想,没有多高明的技巧,但是他们心中都怀着梦,都怀着美好的期待,都有着对生活的敬畏和细腻情感。
因此,他们汇聚在一起,挥洒着汗水,透支着力量。所追求的,只是一个美好的明天,一份让自己满意的成绩。
白鹤人没有理由,并且也不应该失败,他们已经付出了足够多的努力。
来来往往的推车,甚至看不到几台现代化的机械,没有大型的挖掘机,没有轻重卡车,只有肩膀和扁担,臂膀和锄头还有铁锹。
张文林亲自上阵挖了一小段地基,整个人都累得不行,汗如雨注,将石子和土扒开,这才放下手中的铁镐。
身后的小媳妇肩膀虽然不宽阔却结实有力,腰肢纤细却挺得直,肥硕结实的屁股随着挥动的双臂不停摆动。
男人们在前面把地基挖出排水的沟子,女人们在后面把地基平整好,最后面才是压路的机器上来进行最后的工序。
全村上阵,全民修路,极有可能在日后年老的时候都难见这样的一幕。
“张老板,这条路这样修起来应该不会慢的,到时候你可要请我们吃一顿!”
说话的是李湾的老村长,现在进了白鹤村委做委员,专门负责联系李湾这边的大队。
张文林这个大村长,大多数李湾人都只是只闻其名未曾谋面,这段时间张文林几乎天天都泡在李湾这边的工地上,熟悉起来自然快。
大家都知道村里的贷款那都是老张家自己的掏腰包,现在白鹤村搞改革搞建设,上面明里暗里都没有表态支持,至少是不会有什么专项资金的。
如果白鹤村做不出成绩,老张家的钱打水漂的可能性已经是满满的,只不过现在白鹤村上下的热情都很高涨。
除了李湾的公路系统和排水系统在紧张地施工以外,现在白鹤村前前后后已经上马了好几个项目。
大棚蔬菜的育种倒成了其次的工作,由于现在有了省农大的全力支持,村里的大棚基本上已经不需要他过问了,说到底他也不是技术人员。
从选种到育种,分配种植面积和类型,都是由省农大的师生根据白湖湾的市场需求报告进行一定程度的匹配,当然,现在白湖湾进行的预算已经扩大好几倍。
在年初的时候,张晨已经准备扩大白湖湾的市场了。
赵永元在这一块做得很不错,张晨只是提过一次,现在白湖湾百城旗舰店已经招聘了好几批次的编外员工进行培训了。
作为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旗舰门店,百城的白湖湾真正的目的在于三个:第一个就是打开白湖湾烤鱼的知名度;第二个是探索企业的管理模式;只有第三个,培养白湖湾发展和扩张需要的人才,是当前最紧要的事情。
白湖湾要想扩张市场,光有钱也很难做到顺利,只有充足的熟练人手才能够迅速融入一个新的市场坏境。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真正决定白湖湾能否顺利发展,进军更广阔市场的,是人才而不是资金和设施。
现在无论是白湖湾还是白鹤村,都到了发展的紧要关头,两者之间更多的是一种互相支持和促进的关系,而不仅仅是谁依靠谁。
张晨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白湖湾扩张的过程中,几乎每一个方面都会优先考虑满足白鹤村的需求和拓宽发展空间。
李湾的并入,所带来的不仅仅是充足的人手和土地资源,还有更多的需要来满足。
但是与张湾只有一水之隔的李家洼,情况却是迥然的。
李家洼人口不多。
白湖湾最早是白湖的一部分,被两侧的陆地包围,整个湖湾呈一个椭圆形状,湖面往陆地的腹地深入较多,这才造成了白湖湾庞大的面积。
后来不知道是四十年代还是五十年代搞全国建设的时候,白鹤人或者直接说是张湾人要更好一些。
为了能够利用起这片水面,在某一个很罕见的大旱年,发动全队的人力,大干苦干几个月才临时用沙袋和石块堆起来一条长长的围坝,把整个湖湾跟湖水拦腰截断,这才形成了日后的白湖湾。
所以从早看到晚,从一开始看到现在,无论是张湾人,还是白鹤人,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在这条路上,他们付出了太多。
回到现在。
白湖湾的那条大坝修通后,张湾人在大坝的两侧各自开了一个水闸,汛期的时候打开闸门让水倒灌进来,大旱的时候封闭闸门,让水停留在白湖湾内。
一旦下雨就放开闸门让水保持流动,而且能够形成这么大一个湖湾,很显然上面是有水流的。
白沙河的一条小分支其实就是从李湾流经李家洼注入白湖湾的,只不过后来这条河渐渐地因为上游开挖和滥建,竟然被堵住消失了,也算是一个损失吧。
所以这一次张晨打着白鹤村村委的名义把白湖湾周边好几里地都圈起来了,全部种树,白沙河的那条分支流经种植园,消失的可能性基本上就降到了最低点。
上流跟白沙河连接的地方修了围栏,也不允许在周边搞建筑。
在白湖湾大坝的这一头是张湾人祖居之地,另一侧,则是李家洼人的祖居之地,翻过大坝,就是一望无际的农田。
李家洼人世世代代都居于此地。
白鹤村的改革,意外将李家洼并入其中,不光是坝头乡的其他几个村很吃惊,李家洼本地人也很吃惊。
因为除了跟张湾有这条大坝的关系以外,李家洼和张湾甚至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要说张湾和李家湾是相互联系的,那肯定是扯淡。
但是不管如何,张晨从李翔身上看到的想到的,自然不会跟李家洼人明着说出来。即使说出来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是李家洼人对能够并入白鹤村进行改革,自然是一万个愿意。
所以在白鹤村委的通知发到队上后,李家洼人二话没说,队长李木学就已经去村委报道了。
三月刚开春那会。
李家洼是第一个进行人口和田地测量的大队,一开始还有些人藏着掖着不愿意弄。
农村人淳朴不假,但是那也要看人,李家洼本来就偏僻,这里的风土人情也绝谈不上好,闭塞落后不说,人还尖锐,跟个刺猬似的,见不得人碰。
后来村里一气之下,直接说要取消李家洼的名额这才没人阻拦,尤其是那些个老顽固,即使全队大部分住户都同意了,还仍旧死占着家里的那几亩田,死活都不肯让人去动。
对这种人,不管是张文林还是李湾队上都没有办法,当初白鹤村第一次搞建设的时候也不少,张文林和村委的办法就是直接冷落了,你要做钉子户也不会妨碍整体的规划,大不了空着一块地。
到后来出效果了,这才跟个大娘们似得,又是央人来说情又是托人讲好话,自己愣是拉不下脸面。
他们哪里知道村里早就预留好了他们的名额,只不过给他们自己晾着放在那里愣是空了大半年。
现在的李家洼,这种钉子户就不在少数。
所以当通往李家洼的水泥路直接从李湾修过去的时候,这些人愣是眼睁睁地看着公路规划的时候把他们给忽略了。
因为钉子户之所以是钉子户,往往就是占着家里的田地位置特殊或者房屋地基特殊,死活都不肯挪半分土。
对这种人村委也好办,直接把路绕过去。
在全民改革的大时代里,这种人并不能阻挡白鹤村改革的步伐。
尽管有各种纷扰,但是白鹤人永远会记得,这一年白鹤村再次迈开了张扬而又充满激情的姿态,走在通往新世纪和新生活的道路上,他们挥洒汗水,喊着粗俗的号子,但是却有着不逊色任何一支建设队伍的热情和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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