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丞相府中,没有一个下人,卜阴坐在房顶上,他并不喜欢酒,这个时候也只是拿着没有喝。
“很好……”卜喃喃道,“去了魂魄,镇压在那样的地方,怎么会很好?”
“这么久了,还没放弃,也是够执着的。”
卜阴冲着对面的晴深缘举了举手中的酒坛:“你来了。”
“不是你让我来的?”
卜阴呵呵一笑,自顾自道:“你看看人家,一段感情啊。持续了三四世了,你倒好,也不找你那人再续前缘。”
晴深缘漠然道:“一次就够,不必纠缠,再者……你给我纠缠的机会了?”
卜阴长长地哦了一声:“对了,你儿子可还好?”
晴深缘咬牙道:“托你的福,很好。”
“哦,那便好。”
晴深缘千算万算,还是着了他的道,本来那一世的生活,一切和谐美满,那是她一生中最幸福难忘的时光,心爱的人在身边,孩子也在左右,那时寻安城中差不多已然是一座妖城,可是也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真正打破了这和谐画面的,竟然是她的那个孩子,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吧,晴深缘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的场景。
一个面容可爱清秀的小孩子,忽然间变成了一个浑身毛茸茸的怪物!獠牙可怖,像是发了疯,攻击起了人,季权的哥哥死在他的手中,季权难以置信的目光,骇然的看着晴深缘母子,声音颤抖质问她们究竟是什么怪物?
季权还未镇定,身前护着的侍卫忽然变成了一只鸡,一边惊慌倒地的婢女变成了一只兔子……
一切都乱了。
晴深缘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孩子生出来会不会有什么麻烦,所以后来卜阴给她那丹药说是压制妖性的时候,她没有任何怀疑就直接吃了。
——可这哪里是压制的,这明明就是催动的!
“人妖殊途这四个字你没听说过吗,还给人家生了孩子,我们妖族的脸啊,都让你给丢尽了,那个男人早知道早好,你也该看清自己爱的是什么人了。”那时晴深缘察觉蹊跷的时候去找卜阴质问,卜阴如是说,晴深缘怒火攻心,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对方没有什么事自己却伤痕累累。
“你做惯了损人不利己的事,说实话,看你这样,我还挺爽的。”
卜阴轻呵了一声,不予置否。
晴深缘:“我今天来只想告诉你,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要将这世间搞得天翻地覆那便去,与我无关也别想拉着我。”
卜阴抬头看她:“呦,今天怎么这么神气?看来,是找到让你儿子变正常的办法了?”
晴深缘咬牙道:“不用你操心。”
“哎,此言差矣,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徒弟啊,如今能够维持人形也有我的功劳吧?这个恩情怎么说也是承了,怎的这般嘴脸,真是让我这个好心人好生伤了心啊。”
晴深缘一直都很想将他的嘴给撕了,骚操作满满,他是怎么活到现在都没被群殴的?
“花灵回来了,她去了九冷阴牢,见到了冷岑。”
晴深缘毫不客气道:“一魂一魄能撑到现在也是难为她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真是有趣。”
果然,此言一出,卜阴的脸色也是十分的有趣,不过这家伙倒是没发作。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只要是有所求,便极其能忍,你说他是乌龟王八蛋他也能笑盈盈的接下。
“你想独善其身,这怎么可能呢,大家都成熟一点,不好吗?”
晴深缘:“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揪着我不放了?”
卜阴:“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早在很早之前,我们就已经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现在想舍我而去,不厚道的人应该是你。”
晴深缘:“这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你还没有放弃吗?你到底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到底要过多久,你才能真正认清现在的局势?”
卜阴笑道:“我认得比谁都清,你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我是一个疯子,疯子做的事情有谁能解释得明白道理吗?”
晴深缘沉默不语,面前的人确实是一个疯子,一个实实在在真正的疯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好像只喜欢把所有的事情都弄乱。别人不开心他就开心了,别人痛苦她他就心生愉悦了。
“我也不逼你什么,你只要再帮我做一件事。”
“行,我帮你,希望你言而有信,说话算数,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完成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卜阴微微一笑道:“下面的话我还没说完呢,你帮我做一件事,再把徒弟给我。”
晴深缘瞬间起身,冷声道:“你想动我儿子?”
卜阴:“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要害他一样。”
“难道不是吗?卜阴,你本来就卑鄙的了,现在什么时候又变得这么虚伪了?”
“这话说的,不如你让孩子自己选择?”
“你!”
晴深缘也不知为何,这孩子就认准了卜阴,觉得卜阴是天是地是神明是祖宗,晴深缘觉得在她儿子的眼里,卜阴就算是吐口唾沫那都不是普通的唾沫,那都是金子是块玉……
卜阴将手中的酒坛子随手往后面一扔,起身看她:“你想独善其身,你想置身事外,可以,但我那好徒弟的有他自己的想法,你个做母亲的就别掺和了,何必呢你说是不是?”
晴深缘起身,冷笑着点头:“是,一个杀了自己父亲的怪物,你以为我有多在乎?”
卜阴皱了皱眉。
“就一件事,做完我们就散,我想,你也不希望闹的太僵吧?”
卜阴看着晴深缘离谱的方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而又躺下。
“还真是个冷血的女人呢。”
澜城外有一个叫作明月楼的酒楼,酒楼的老板也是这里的头牌,美貌惊人令人痴迷,是个卖艺不卖身的。
“季梦姑娘今天怎么没出来?”
“是啊,就是为了看她来着,怎么没出来?”
“靠,这些都是什么歪瓜裂枣,那这些搪塞老子是吧?季梦姑娘呢?出来!让季梦姑娘出来!”
“啊哈哈,季梦姑娘有事出去了不在,我陪你也是一样的呀。”
“你?滚开!”
“啊!”
“是谁在闹事啊?”
一句轻声询问,却立刻镇住了所有想要闹事的男人。
“季梦姑娘出来了!”
“季梦姑娘!”
晴深缘环顾一周:“刚刚,是哪位想要砸我的明月楼,也不给我季梦一个面子?”
“嘿嘿,这不是没见着你吗?”
晴深缘挥了说话的那个男的一衣袖,轻声道:“这话说的,我不在就要砸我的地盘吗?”
“季梦姑娘这说的是哪里话,哪能呢,季梦姑娘来了就好,哈哈……”
晴深缘对着镜子卸下一身行头,这是天刚刚破晓,不远处,站着一个男子,面容尚佳。
“母亲。”
“回来了?”
男子低声应着:“嗯,回来了。”
晴深缘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兀自地喝着。随后缓缓开口道:“我去见了卜阴。”
本来低着头的男子猛的抬起头,眼中都泛着亮光。
“师父?母亲去见了师父?”
他这幅样子真是着实勾着晴深缘的火,他身上明晃晃的就刻着四个字,便是认贼作父。
“你就这么稀罕他?”
“师父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还教我东西……”
“够了!果然啊,亲手害死了自己父亲的孩子,呵,还指望他能够看清什么呢。”
晴深缘说过最狠最重的话,便是对着这个亲骨肉。
男子低声道:“对不起,母亲。”
晴深缘叹息道:“季辉,辉煌万丈光芒万丈,”她叹道,“这是你父亲给你去取的,我看啊,取错了,应该是灰尘的灰,你真是贱到了骨子里。”
天亮了,茶也凉了。屋子里面也只剩下了季辉一个人,低着头沉默着,任由外面的光照射进来忽明忽暗的打在他的身上。
花灵罢弄着任允刚刚写好的东西,半天都不知其解。
“这是什么?好多奇奇怪怪的词啊,读都读不明白。”
“这都是古往今来最通俗易懂的名诗佳词啊,你都不知道的?”
花灵茫然,名诗佳词是什么?可以吃吗?
任允:“花灵姑娘没有读过书?”
“读过啊,我也读过好多书认识好多字的!”
“哦?”
花灵一一列举了她看过的所有爱情话本,任允被她这兴致昂扬的模样给逗笑了。
任允列举了些正经的诗书,花灵就用一脸茫然的模样看他,任允明白了,不过也不奇怪,这姑娘本就是贪玩得很。
“不读书怎可?你若不嫌弃,我教你啊。”
于是乎,花灵第二日就随着任允入了宫,做了一位女学生。
其他的王孙贵族皆是好奇的张望打量着她。花灵则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前面的任太傅。
那专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有有认真的在学习,被骗的还有任允,心道花灵还真是好学,估计对我的课很感兴趣。
后来的任允想起她做自己学生时候便笑她整日一副专注的模样,结果考的时候一知半解摇头晃脑,花灵则是这振振有词的反驳他美色误人不自知,学的不好怪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