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飞和莫雪儿得十几年,没有柔情蜜意,没有软语温存,他们同床共枕,行了夫妻之实,可又能想到,两个人之间,竟是永远都隔了一层看不到的薄膜。
十几年一直如此,常人无法想象,但他们确实就是这样。
他是夜凌飞,是曾经叱咤江湖风光无限受人敬仰的狭义,遭小人陷害后心中其实仍旧有些一杆秤,他只是报仇,他有他的傲气,是那种骨子里浑然天成且永久无法磨灭的。
莫雪儿与他一样,他们骨子里都是骄傲的,可在报仇的路上,她偏偏是他的软肋,一时是,一世是,一辈子都是。
但是软肋有怎么样呢,他夜凌飞想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狠戾起来也是疯的吓人,当年落井下石存心谋害的人,除了那个功高盖主本身也举步艰难的厉承御,他最终也只是放过了一个莫雪儿而已。
往事已然物是人非,再次回首,曾经的那些恩怨怨其实早已经淡忘了许多,没有和那个女人的一点一滴,他却异常清晰的记着,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淡忘而冲洗记忆,反而越久越清晰,莫雪儿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面,在他的书画里面,一颦一笑,就仿佛是深深的烙在了脑海里一样。
他曾经对莫雪儿开玩笑说,你这样的女人啊,这辈子我也只遇到一个,估计就是我夜凌飞的克星,若是以后我怎么着了,那定是败在了你的手下。
泊澜曾经说,他可以找到莫雪儿的转世,问他要不要去找她。
夜凌飞当时一笑,连问都没有问过。
他要找她做什么呢?
他们两个啊还是最好,永远都不要相见了,生生世世永生永世,那个女人啊,无论是哪一世,无论是身在何时身逢何处,夜凌飞相信,她都可以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其实一直以来啊,莫雪儿的世界里,没有他才是最好,他又何必去纠缠呢。
那一世于他于她,都已然是精疲力尽,耗心了太多的力气,都已经是很累的了。
所以今后,有来生,便轻松一点,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再相遇了。
夜凌飞喝完一坛子酒,那十几年的期间里,他竟然都没有什么机会陪着她好好的过一次生日。
卜阴:“这位小兄弟,一个人买醉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们陪你一起喝?”
夜凌飞抬头,心中烦躁,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那是卜阴和季辉。
“凌大哥?哎,你怎么在这里呀?泊澜前辈呢?”
季辉其实并不常见到夜凌飞,这个人平时来无影去无踪的,也并不是很喜欢别人的靠近,他也不是一个好主动往上凑的性子,所以接触甚少,只知道夜凌飞和泊澜是一起的。
卜阴挑眉:“哦?原来是泊澜的人,那我们还真是要喝一杯了,我和他还真的是老朋友呢。”
季辉在一旁听着嘴角都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老朋友?确定不是老敌人吗?
夜凌飞嗤笑:“朋友?一见面就打的天翻地覆的朋友,那架势估计都恨不得要彼此命吧。”
卜阴:“嗨,你别误会啊,这就是我们的一种相处模式罢了,打一打更健康嘛,打是亲骂是爱,啊,对,这是你们人类说的。”
夜凌飞:“……”
“泊澜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跟着他呢,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不如考虑考虑?”
夜凌飞心道这人脑回路还真是不一样,一见面就挖别人的墙角,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在他身上没什么想要的,在你身上自然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再有,我区区肉体凡胎一个,是永远都成为不了你的阻碍的,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是明白的吧。”
卜阴:“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太看低自己了呢?我看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聪明的人往往和聪明并且是敌的妖一样,是需要更加防备的。”
“哦,现在不是老朋友了啊。”
卜阴耸耸肩:“也是。”
夜凌飞默默喝着酒,他一个人怀想着当年的那些种种过往,尤其是在今天,他并不想被什么人给打扰,妖也一样。
说实话,他现在很烦躁,很想抽身离开,可是这个架势,很明显他是不行的,也只能想想罢了。
“我是第一次见过你,不过我相信,你绝对不是第一次见到我吧?”
夜凌飞点点头,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跟踪过你。”
卜阴并没有自己被一个凡人跟踪而恼怒,反而还非常夸张的感叹道:“那你还真的是很厉害啊,说实话,我是真的没有发现过你,看来我之前猜想的没错,你还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所以说我很讨厌那个老家伙,不过我也不得不说泊澜选人的眼光,是真的很好。”
夜凌飞垂目,在卜阴来这儿的时候他就已经喝了很多酒了,如今能够睁着眼睛听着这家伙在这里叨逼叨,他已经很佩服自己了。
卜阴看着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嘴角抽了抽。
“看来阁下是困了?”
夜凌飞迷糊的嗯了一声。
卜阴一笑:“我们今天遇见能可谓着实很巧,不过似乎来的也不是时候,那,我们便不打扰阁下休息了。 ”
卜阴带着季辉临走时还特意十分贴心的睡着了的夜凌飞要了一个客间。
卜阴走后,夜凌飞慢慢坐了起来,眸子中是一片清明,他起身退了房间,顺便拿走了退房间后的钱。
不愧是丞相啊,今日这酒钱替他付了不说,还顺手拿了一笔,如非今日时候不对,他其实还挺希望和卜阴巧合偶遇那么几次的。
“师父,凌大哥是泊澜前辈的人,你和那前辈向来不和,又为什么要上前和他搭话啊?”
夜凌飞对卜阴的态度明显就是爱答不理,就差在脸上写着“你快点走别打扰老子好心情”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小子啊,其实真的是一个十分有能力的人呢,他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我并且不让我发现,你说说,他是不是很厉害?”
季辉哦了一声,点点头道:“厉害,是很厉害啊,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师父你为什么要主动跟他搭话啊。”
卜阴看了看一脸求知欲的徒弟,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的目光慈祥又有一种对他智商怜惜的感觉。
“有能力的人,自然是要想办法收之于麾下,为我所用了,季辉啊,你这么老实,有的时候啊思想也得转转弯,脑子不用的话,会傻掉的。”
季辉看着卜阴的背影,挠挠头,原因竟然真的是因为这个。
季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智商有问题,他反而觉得是他师父有那么点问题——刚见面就给人挑明了提出来说动了这个心思,他是觉得自己魅力多大还是怎么着呢,当真是真的以为人家会同意吗?这怎么看都不大可能吧?
季辉也不知道他这个师父是在那个时候真的忽然间脑子变笨了还是怎么的。
季辉对于卜阴有着十分盲目的崇拜,觉得无论他做什么事情都有他的道理,恨不得将卜阴捧到天上供着,所以他思来想去,都觉得卜阴这么做的原因这不是因为这区区一个十分……的理由,定是还有其他别的什么原因的。
“嗯,对,一定是的,哎,师父,等等我……”
其实这也不能怪季辉,他自从知道了自己是妖之后,卜阴的身影就从来都没有从她的世界里开过。
晴深缘当初在季权身上备受打击,从那之后根本就没有管过他,其实他心里面也是震撼的,他手足无措,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了,别人都他是怪物,他自己也觉得。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卜阴出现了,他跟他说,别怕,他说他会保护他的,一遍一遍的安慰,一遍一遍的柔声细语,像是父亲一样,连父亲都没有这么对他说过话,他的父亲从来都是想让他变得优秀,从小就会给他很多他读都读不懂的功课让他来做,对他也很好,但是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温暖,他的母亲对他是好的,可是她最爱的是父亲,所以她从来都不会干涉父亲做的任何决定。
卜阴带他走出阴霾,告诉他妖族是什么,他就是妖族,他不是怪物。
卜阴教他许多东西,他听到过的,没听到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
后来晴深缘从悲痛当中走出来了,稍稍恢复了一些理智,就不让他再和卜阴走到一起。
可是那个时候,季辉已经认卜阴为师父了,那一声师父都不知道叫了多少遍。
卜阴对于季辉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敌人,他对他没有晴深缘的那些仇恨,跟他说他也不会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人会和杀了自己父亲的人挂钩——杀了他父亲的人,明明是发了疯的自己,他的祸,为什么要推给别人?
卜阴给了季辉一种无论任何时候,师父永远都会站在你身边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