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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前厅早已被布置成了一片喜庆的红。
楚殁离扶着沈隐踏入的瞬间,原本静谧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加寂静。
在场众人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只有远处门房边的桌子上因为摆放礼物放的太多,而承受不住重负掉了一个。
东西掉落在地,发出一声不大的响声。
响声不大,却如同重击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头巾下,楚殁离的眉头不悦的蹙了蹙。但最终还是顾忌着这是他和阿隐的大婚,没有发脾气。
只抬了抬手,示意乐师们赶紧吹奏起来。
音乐一响。
本来就没有人声的大厅更显得诡异。
楚殁离倒也不在乎,只半揽着沈隐的腰身朝着礼堂内走去。
刚在礼堂站定。
礼师悄悄打量了一下太子殿下的神色,虽然看不清脸,但从微微上翘的唇角能看出太子殿下心情不错。
有了这个想法,礼师吊着的心瞬间落下些许:“一拜天地。”
话音落下,楚殁离半揽着沈隐朝着门外的方向拜了拜。
“二拜高堂。”
话音又落,楚殁离又带着沈隐朝着上位坐着的凤溟拜了拜。
“夫夫对拜。”
话音落下,上位的凤溟主动起身,扶着沈隐在楚殁离面前站好。
随后,两人弯腰相互行礼。
有了定魂珠,沈隐的身体在短时间内能够保存原本身体的柔韧,只不过,时间一长,便只能保存尸体的样貌了。
一礼完成,楚殁离又扶着沈隐回了太子寝殿。
楚殁离前脚刚走。
后脚前厅众人就不受控制的松了一口气。
真是太压抑了。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压抑的婚礼。
成亲祷告,礼仪,除了弯腰三拜,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简单的像是儿戏。
众人一面暗暗心惊,一面又庆幸大婚仪式进行的快。
要不然,他们真怕一口气提不住。
众人纷纷相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的想着。
但众人都知道,太子殿下礼仪这么简化的原因,除了顾忌那人是具尸体外,就没有别的原因了。
就算太子殿下抢了宫里秘宝定魂珠给那人安魂定身。
就算有了定魂珠,但死人就是死人。礼仪太多,过程繁杂。都会让尸体有不同程度的磨坏。
太子殿下对那尸体,倒是情有独钟的很。
众人相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暗暗摇头。
即使太子殿下不在,众人也不敢出声,只看着桌上精美的食物面面相觑。
太子寝殿。
进了屋,楚殁离扶着沈隐在床边坐下,拿过酒杯,打算喝个交杯酒。
可是,沈隐是个尸体,不会喝酒。
无奈,楚殁离拉着沈隐的手,穿过自己的臂弯,浅喝了一口,又抬手将自己的酒碰了碰沈隐的嘴唇。
末了,楚殁离连忙收回手,动作小心的扶着沈隐躺下。
楚殁离站在床边,看着紧闭双眼的沈隐,唇角勾了勾:“堂也拜了。酒也喝了,接下来,就该洞房花烛了。”
说着,楚殁离脱掉婚服外袍,蹬掉喜靴,直接翻身上床。
…………
八月的天,花草树木该凋落的凋落,该枯萎的枯萎。
八月的太子府里也从一片血红染到另一片血红。
……………………
成周五十七年
太子府后山冰室。
一身白衣的楚殁离站在一座冰棺前,神色温和的看着冰棺中双眼紧闭,相貌仍如当初,不曾衰老的人。
“阿隐,还有一年,你等等我。”
楚殁离的声音很小,小的只让面前人听到。
冰室外。
濡云儒风相对看了一眼,随后叹气一声。
自从一年前凤楼主因病去世后,他们得主子就更加喜欢来这冰室了。
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在这样的冰室待久了,哪里还会有什么身体正常的人。
“咳咳。”
濡云正想着,身旁的冰室大门突然打开,传来几声压抑的沉闷的低咳。
“咳咳。”
濡云抬手,将手里的大氅披在面前的太子殿下身上。
不料,大氅刚落到肩头。就被人轻抬手指将大氅挥开。
没有肩膀撑着,雪白的大氅直接滑落在地。
楚殁离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冰室,唇角勾了勾:“孤不冷。”
这话说完,楚殁离眉头蹙紧,没忍住又重咳了几声。
“殿下。”
濡云知道说了也白说,但他还是得说。
“您……”
濡云话音突然截住。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突然抬眼,对上了太子殿下那双静如死水,满存死志的眼睛。
一瞬间,濡云什么劝慰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想,若不是还有三年之期的约定拉着殿下,殿下说不定已经去陪沈隐了。
楚殁离抬眼,看了濡云一眼,那一眼很深。
濡云也明白了其中含义。大意就几个字:死意已存,不必再劝。
濡云突然觉得很想哭,他突然觉得殿下很可怜。
以前想活的时候,所有人都要他死。
现在想死了,却不得不为了成周苦苦坚持。
濡云心里觉得难受,换在太子殿下的角落,濡云又觉得心里很荒芜。
说不明白,讲不清楚。
太子府。
太子寝殿。
楚翎手里拿着一折奏疏刚走到太子寝殿附近,刚一抬眼,就看到窗边坐着的面无表情,毫无生意的人。
楚翎走上前。
“皇兄。”
楚殁离听到声音,转眸看向她,嗓音淡漠:“如何了。”
楚翎闻言,朝着皇兄弯了弯腰:“有皇兄凶名在外。那些大臣很快就会归顺臣妹。”
“届时。他们推荐臣妹登基也不是大事。”
楚殁离闻言,点了点头:“好。”
说完,楚殁离又转了转眸,木头一样盯着窗外不远处的一棵茂密的柏树。
楚翎看着这样的太子殿下。
忍不住叹气。
“皇兄,你对臣妹的恩情,臣妹会一辈子记得。”
“这世上,值得你喜欢的人不只有那一个。”
“等臣妹登基,皇兄不若出去走走。”
“有臣妹在,定不会让别人扰了皇兄清静。”
楚翎说着,神情带着几分诚恳:“皇兄,算是臣妹求你了好不好。”
“出去走走吧。”
“不要把自己困在太子府了。这里没有了值得你等的人,你该出去走走,天下之大,总会有另一个值得你等的人。”
“沈隐很好,但他已经……”
楚翎说着,眼睛已经有些微红了:“皇兄,沈隐死了,但你得活。”
话落,楚殁离微微呵出一口气:“不必在劝,阿隐死了,孤也不必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