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内的一处酒馆,往常无人光顾,今日突然多了几位年轻人。
偏偏这几位年轻人好生奇怪,不喝酒,也不吃菜,抛出了大把的银两,询问这几日小镇上的来客。
“有有有,有一对恋人模样的人,看起来非常扎眼,女的是前所未见的好看,男的气势凌人,我没敢看脸,但是绝对不一般。”
万俟山这就好奇了:“来,说说。”
掌柜的不敢耽误,一下子把什么时候来的,做了什么,去了哪里都吐露得一干二净。
“你说,是那个小杂种回来了吗?”他转身询问着身旁的人,眼神阴鸷。
该死的万俟薛,让他们找了这么长时间,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才有了丁点消息。
父王早就不知道发过几次怒气了,偏偏是为了一个杂种。
他身旁的姑娘倒是冷静,秀气的鹅蛋脸上一双狭长的清冷双眸,看上去毫无情感和波澜:“八成,便是了。”
“我看这次不如在外面把他了结了,省得父亲牵肠挂肚。”
“不可。”
女子淡然说道:“时候未到。”
“清若,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时候未到,时候未到,我们以前就没能来得及杀了他,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丝蛛丝马迹,找到那个杂种是迟早的事情,为什么不趁早了结?”
“凭他的母亲,比你的母妃死得早,在王的心里更重要。”
面色清冷的女子说话毫不遮掩,她心里对于万俟山是不喜的,但是只有在万俟山身边,她才会受到一些重视。
大殿喜欢熙若那个女人,不止一次想将她娶为正室,连身边的人都承认了熙若独有的地位。她作为妖族精心培养的暗卫,却丝毫靠近不了大殿,只能屈居于二殿手下。
东方境内的妖族都知道,妖王的位置迟早是大殿的,只在于大殿愿不愿意接手。
而二殿,成日里混吃等死,无恶不作,到时候大殿对他如何,还要另当别论。
“清若,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老是夹枪带棒的。”
万俟山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想到清若的身份,还是选择忍耐。
“奴婢生来便是如此。”
她侧身出去,不想在这密闭的酒馆呆着了。
酒馆的主人还未曾接受这混乱的消息,就感受到一阵阴森的视线盯着他。
“虽说是凡人,但也总比没有好。”
正午的酒馆,传来冤魂的惨叫。
——
莫听雪最近很忙,有时候总会赶不上与若熙熙一同吃饭。
应龙教里的气氛紧张,谁都害怕魔尊一怒让这里化作尸山血海。
但是罕见的是,莫听雪相比几十年前,脾气好了不少。
莫听雪照常从主事殿内第一个出来,按照往常来说,下面应该有人早早等着他了。
应龙教今日下起了雨。
烟雨朦胧,有人撑着伞,眉眼柔和孱弱,洒金青木纸伞下,是一袭粉嫩长裙。
伞沿微抬,露出一双含情目。
莫听雪脚步不停,走下了台阶。
女子眼神露出些许欢悦,急急想要走向他。
不料莫听雪闪过她身侧,直接走向了她的身后。
连碰触都没有碰触到。
“听雪……”应诉雨眼神哀切,转身喊道。
她紧紧盯着那一身墨色衣衫,眼里柔情缱绻,带着说不清的悔意。
“我不是故意的,南明离火是你给我的,你走了,我守不住的。”
见男人停下脚步,她急急跟上来,却看到莫听雪正盯着脚下的东西。
“啊!”她尖叫。
是一条蚯蚓,盘成了一圈。
莫听雪皱了皱眉,有点反感这么尖锐的声音。
不过他倒是能知道,少女今天为什么不来接他了。
她怕这些东西。
一路上满路都是,她能伸出来一只脚都算勇气可嘉了。、
应龙教一向喜欢天然,接近自然,所以从来不会刻意除掉这些东西。
“听雪……你看看我好不好……”她抖着身子举伞,伞是很精巧的油纸伞,连她自己都遮不住,雨水落了半身。
正巧主事殿里的人纷纷出来,为首的应天策一下子看到了半淋湿可怜巴巴望着莫听雪的应诉雨,连忙跑了下来。
“魔尊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吧。”
他连忙用法术凝成防护罩,遮住淋得稀稀落落的应诉雨,眉头微皱。
应诉雨自从几十年前的一场大变后身体就不好了,还总是浑浑噩噩不知道在说什么,再怎么如何,也不能让她淋雨出来啊。
莫听雪自己撑着灵气罩,浑身上下清爽干净:“本尊向来如此,倒是掌教,品味不俗。”
他嫌恶转头,不想多看一眼应诉雨哭得丑兮兮皱巴巴的脸。
“你从前有多喜欢诉雨,现在却弃之如敝履,依照本座来看,你也不过是看若姑娘新鲜罢了。”
他抱着哭成一团的应诉雨,嘴上却是不依不饶。
“应教主倒是生得一副菩萨心肠,谁都要关心几分,真当所有人如你所想一般丑恶,您便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了?”
莫听雪身上的杀意凝住,他转头看向远处淅淅沥沥的雨中,一袭湛蓝蜀绣,打着双人大伞,眼神看过来时,是冷冷凝着的。
她像是海上凝着的一层剔透薄冰,仿佛随时都要破碎涌起惊涛骇浪,但是人一眼望过去时,只能看到海的宁静安然。
莫听雪看到她脚尖不着地时就明了了,心里乍然涌起一股暖意,转瞬便来到了少女身旁,将她抱起。
她手中的伞摇晃,刚好能够将两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你干嘛?”剔透的冰冷化作春日暖意,若熙熙被抱起来时,有点手足无措。
“你不是怕吗?我抱你起来,你就看不到,碰不着了。”
他享受着怀里的温暖绵软,大雨之中,心里是暖洋洋的。
若熙熙哼哼唧唧,没否认。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莫听雪说道。
若熙熙闻言,撇嘴:“我不来,某个人又要不高兴了。”
某个人笑得像个傻子:“有原因,我怎么可能会生气?”
“那我现在回去?”
他脸拉下来:“不行。”
若熙熙捏了一把他的脸:“承认吧,小气鬼!”
“……”
明明不是,他却没想反驳。
他的熙熙带了一只很大很大的伞,足够遮住外面的风雨。
哪怕她知道他不用这些也能回去,哪怕她知道他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而朝她生气。
她知道他所在意的。
有人等,有人共度风雨。
如此,便是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