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们下去吧。”
将空药碗交于鬼婢手中,我调整了下身后的靠垫,选择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然后对低头站在床边的两个鬼婢吩咐道。
也不知阿玉怎么样了?
阿香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连续几天不吃不喝不睡,终于今天鬼婢带来了黑无常的话,说阿玉病倒了。
真是快要急死人了,现在萧莜白下了死命令,我连床都下不了,更何况离开寝殿去看阿玉呢?
不说外面那些收拾院落的鬼婢,还有那些躲在暗角的黑衣人,哪个是能让我走得出寝殿的。
咚咚!
正为阿玉的病情着急的不知所措时,蓦地紧闭的寝殿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谁?”
我转头望向紧闭的寝殿殿门。
“回鬼后,是奴婢。”
我派去黑无常那里询问阿玉病情的鬼婢回来了。
“快进来!”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鬼婢急忙穿过大厅走进内室跪在我的床边。
我赶忙俯身趴在床沿,手攀紧床沿问:“好了,你快说,阿玉到底是什么病?严不严重?鬼医到底是怎么说的?”
鬼婢缓缓抬起头,轻声说道:“回鬼后,黑无常大人说阿玉姐姐只是饿昏的,现在喂了点粥后,阿玉姐姐已经清醒了,不过她的身体还是太虚,黑无常大人恳请鬼后准许阿玉姐姐今天在家休息一天。”
饿昏的?
也对,任谁连续几天不吃东西,也是顶不住的。
“好了,你去回黑无常大人,就说我说的,不必让阿玉急得来此伺候我,让她好好在家休息吧。”
“是。”
鬼婢躬身退出寝殿。
吱呀一声,寝殿大门再次关上,顿时整个寝殿变得静悄悄的,只余下墙上表针走动的声音。
嘀哒嘀哒。
像是催命符似的在催促着什么。
“哈哈,鬼后是在休息吗?”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快的女子笑声,透露着那人心情的愉悦,我不禁将头转向寝殿殿门的方向,等着那人推门进入,在地府住了这么久,很少听到孟婆她有笑得这么大声的时候。
有什么喜事吗?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孟婆轻轻探进半个身子,看到我正坐在床上看着她,她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冲外面摆了摆手,“好了,鬼后没有睡觉,她醒着呢,你们忙你们的吧。”
说完嗖地一下钻进来,再转身利落的将殿门关合,才转身微笑着朝我走来。
“当了娘亲是什么感受啊?是不是很奇妙啊?”
孟婆的嘴角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喜悦整个全部写在她的脸上,我不禁有些好奇,“发生什么好事了?你竟然开心成这样?”
“这还用说吗?你为地府生了小主子,身为地府的一员我当然开心啊!”
孟婆拉过一个椅子坐到床边,“呵呵,你还没说当了娘亲的感受如何呢?快告诉我,是不是很幸福。”
“不知我是该说你开心得够久,还是说你开心得够迟钝?拜托我的小红薯可都出生两个多月了。”
我抱臂斜倚在靠垫上,狠狠剜了她一眼,然后转头不看她!
还想敷衍我,一看她那个样子,绝不是因为我当了娘亲开心的合不扰嘴,那一副整个思春少女的表情,傻瓜都能看出来好不?
不过等等,思春少女?
……她不会真的喜欢上季流溪了吧!
啊!
头疼!
不会吧?
猛地又把头转向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孟婆,“你不会吧……”不会真的喜欢上季流溪了吧?
“小、小红薯?”
孟婆同样一脸困惑的看着我,“那是什么?”
“那是我给小家伙起了乳名,不错吧。等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孟婆你快说实话,你是不是对那个新上任的人君动了心?”
孟婆怔了下,脸蓦地通红,说话都开始结巴起来:“那、那个我们是在说小红薯呢!你、你怎么把话题转到新上任的人君身上了?我可是来恭喜你当娘亲的,你快回答我,当娘亲是什么感受啊?”
完了!
完了!
孟婆脸红了?孟婆竟然也会脸红了!
这比她亲口承认还要铁证如山,看来当时我的感觉没有错,孟婆真的对季流溪动了心,还有我生了小家伙都两个月了,她今天才出现,一定有什么猫腻!
从上次那段时间的投胎热潮过去后,孟婆也没有什么可忙的了,可我生了小家伙后,她这么久才来,以我跟她在地府的交情,她要是知道我生了小家伙,肯定不可能不来看望我,这样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原因了,她这两个月都不在地府!
“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
我冷不丁的坐直身体看着孟婆,孟婆脸部表情一僵,怔了一下,嘴角不自觉的抿了下,才嘻嘻哈哈伸手拍了下我的肩膀,“你这是什么问题啊,我除了在地府还能在哪啊?”
“撒谎!快说这段时间你到底去哪了?”
我一把擒住她想要收回的手腕,猛地坐直身子,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声音拔高几个分贝,一字一句问她:“不会又溜去人界了吧?”
孟婆伸过来另一只手,然后一点一点拨开我的手,将她的手腕从我的手中解救回去,然后低头沉默地揉会儿她的手腕,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时,她才缓缓抬起头,小声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说实话,这段时间我是一直在人界,所以直到今天回来才知道你已经生了,唉呀,小凡,对不起啊,我现在才来看你。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她竟然真的待在人界?
而且还是两个月之久?
“你是去找季流溪了对不对?”
孟婆低着脑袋什么话也没有说。
但不用想,她绝不会是为了臭豆腐才在人界待那么久,她一定是去找季流溪了,绝对是!
我深吸一大口气,握了握拳头,然后抬头面对着床边一直低着脑袋的孟婆,咬着牙关一字一句缓缓问道:“季流溪就有那么好吗?你就不能换一个人喜欢啊?”
扑哧!
孟婆猛地大笑一声,抬头看着我,整个人笑得前伏后仰的,笑了一会儿,才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我笑道:“季小凡,你别逗了!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可我见识可不少,哪有喜欢还能换人的?喜欢就是喜欢上了,不然你现在不要喜欢鬼君了,换个人喜欢给我看看啊。”
“他可比你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我深吸一口气,靠回靠垫上,轻叹口气道。
“原来那个人君赵长青你可还记得?”
“记得,怎么了?”
孟婆收起笑,坐正身子看着我,“前段时间人界暴乱,他不是引咎自杀了吗?”
“这只是外界的传言罢了。实际上,原来那个赵长青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现任人君变出来的一个戏耍天帝的戏法。”
“什么?”
孟婆的眼睛猛得瞪大,伸手捂住嘴巴,不敢相信的看着我。
我看了看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以前我不知道季流溪为什么要变出一个赵长青来欺骗天帝,而且他还总是对我说一些会让人误会的话,比如什么我是他活着的念想,我曾经爱的是他之类的令我为难的话。”
“那个文质彬彬的人对、对你这个有夫之妇说这些话?怎、怎么可能?你不会是因为我来看你晚了,故意整我的吧?”
孟婆大笑一声,胳膊伸向我指尖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肩膀,“季小凡,你该不会这么小气吧?我现在不是来看你了吗?”
我低下头看着她戳在我肩膀上的手指,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直到她脸上的笑一点一点僵住,然后把手从我的肩膀处收回,我才轻轻叹了口气。
不知现在我的做法是对是错,但是既然孟婆打算喜欢季流溪,那么有些事她还是应该清楚的。
“那段时间我被他这些话搅得一个头两个大,总是在心底反复质问自己到底爱得是谁,可是每次得到的答案明明白白的只有一个,我爱的只有萧莜白。”
“但季流溪又一直告诉我,我曾经爱得是他,还总问我为什么不记得他,眼神是那么的悲伤,悲伤到让我不忍去反驳他,说他在撒谎。”
砰当!
孟婆猛地站起来,椅子翻倒在她身后的地上,我吓了一跳看着脸色涨红的孟婆,嘴巴不自觉大张着。
孟婆双目发红的瞪着我,垂在身侧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季小凡,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向我炫耀他爱你,让我别白费力气了是吗!”
“不是!孟婆你误会了!”
左手抓住准备转身离开的孟婆的胳膊,右手狠狠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唉呀,我都说了些什么!
我刚只想将自己与季流溪复杂的关系跟她说清楚,却忘记了现在孟婆可是喜欢季流溪呢!
听到季流溪总对别的女人表达爱意,哪个女人心里都会不舒服的啊!
“孟婆你别气,你别气,是我话没说清楚!你别误会,我跟季流溪是不可能的。”
我双手紧紧抱着孟婆的胳膊,拖着她不让她离开。这个误会可大发了,我只是想要让孟婆知道季流溪的真实模样,但看到现在孟婆这么生气?
我可真没有打算棒打鸳鸯的意思!
“你们当然是不可能的!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鬼后!有夫之妇!”
孟婆怒气冲冲甩开胳膊,将我甩到床上,然后转身狠狠踢了下倒在地上的椅子,恶狠狠转过头对着我扔下一句:“季小凡,我真是看错你了!”然后甩袖朝殿外走去。
完了!
捅篓子了!
我赶忙下床去追,一把拖住孟婆的衣角,赤脚站在地板上,一股凉意蓦地透过脚心传上了大脑,不由得打了个摆子,“呼!好冷!孟婆你等等!听我把话说清楚啊,季流溪他是我的亲表哥!我们怎么可能呢!”
“表哥?”
孟婆扯着我手的手一顿,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说季流溪是你表哥?”
“是,是,我也是才知道不久。怪我都怪我,刚才是我没有先把话说清楚,不过谁让我跟季流溪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呢。”
“表兄妹关系有什么复杂的!你一开始就说了我还会误会!”
孟婆甩开我的手,返身往内室走去,我双脚在地上来回跳了几下,“刚是我脑袋抽了吧!呼!冷死我了!”然后立刻跑回床上。
萧莜白为了防止我下床,竟然连一双鞋也不肯放在床边。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刚不是还说他一直说你是他活着的念想吗?我可没有听人说过有哪个表哥把表妹当着活着的念想的!哼!而且还说什么曾经谁爱谁的话!”
孟婆扶起椅子,抱臂坐下后,然后恶声恶语数落了我一通,就把脑袋扭向窗子的方向不看我。
我赶忙跳上床,将冰凉的脚塞进温暖的被子,身子立刻便不再被那从脚底往上猛窜的凉意刺激地打摆子了。
冷静下来,再一听到孟婆的气话,明白是我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才导致出这场闹剧,立刻赔笑着转过头对她说:“呵呵,别气了别气了!我刚就是想要跟你说这些,只是把顺序搞错了。”
“哼!”
孟婆斜了我一眼,冷哼一声。
我轻轻舒出一口气,冰凉的脚底被被子暖了一会儿后,已经不再冰凉,渐渐开始恢复正常的温度,萧莜白这为了不让我下床,也是够狠得,不给我鞋穿,连袜子都没有!
算他狠!
整理好了心情后,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靠垫上,扭头看着怒气未消的孟婆,唉,看来孟婆已经彻底陷进去了。
不过,从白莜仙子告诉了我关于桃花村的事,还有季流溪的身世后,我觉得能有一个人喜欢季流溪也是不错的,毕竟他小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
先是亲眼目睹自己的娘亲死在自己面前,后来又有家不能回,待在对他来说相对陌生的东灵山。
而我之所以被他当作活着的念想,我想很大程度应该是他把我当成我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吧。
流溪哥哥……
犹记得当时第一次跟萧莜白去东灵山请太爷爷时,季流溪睁着浑浊的眼睛失落的对我说,小凡,我是你的流溪哥哥啊,你忘了我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