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相貌是个清秀的男子,白白净净的也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我打量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穿着。
一身土黄色的囚服,脚上还带着脚镣,看样子生前应该也是一名囚犯。
“大哥,你也是囚犯啊?”话说出口我才觉得用词不当,用也这个字好像承认了我的罪行一样。
人都有潜在的八卦基因,我也是好奇这么斯斯文文的人到底是个怎样的衣冠禽兽,便套近乎的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男鬼拂袖擦去下巴的泪水说道:“我是考试进来的。”
“文化人文化人,那这里算211工程,还是985工程。”我故意把气氛调节得轻松一些,好让男鬼从悲伤中抽离出来。
男鬼斜睨了我一眼说道:“说来话长了,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现在的鬼都开始走诗和远方的文艺路线了?”我裹着被子转了一圈说道:“你觉得我现在像是有酒的人吗?”
“等等,我去搞两瓶酒来。”说着男鬼一闪身穿过铁门就出去了。
“顺便弄两碟花生。”
我对着铁门喊了一句,换来的却是狱监用棍子击打铁门的声音:“喊什么喊,要什么花生,能不能消停点”
没过多久我就听见铁门上传唤用的小窗口突然打开了,外头的光线照进来了一些,我还以为又是要提审我,却看见从窗口外扔了一包葵花瓜子进来,还外带压缩的猪蹄、鸡爪子之类的。
我赶紧伸手在下面接着,突然怀中一沉我差点没接住,低头一看是瓶酒,紧接着又来一瓶哐当一声差点给砸碎了。
“够了够了,你这堪比是叮当猫的百宝箱。”东西多得我两只手都要接不过来了,我赶紧喊停。
一阵风袭过的感觉一般,那男鬼又穿过铁门回到屋内,一脸抱歉的说道:“实在找不到花生,你就将就点吧。”
我看着手上的鸡爪猪蹄满足的说道:“不挑剔,不挑剔,呵呵。”
男鬼从我手里抽走一瓶酒说道:“边吃边聊,你既然进来了,没那么容易出去的,要懂得适应这里的生活。”
我看那男鬼熟练的借助外力将酒瓶盖子打开了,我问道:“你们鬼也吃东西吗?”
“吃啊,不然人类祭拜给我们的贡品是要干嘛。”男鬼仰头喝了一大口,看我还不动以为我跟他客套,便说道:“吃啊,这些添加防腐剂的东西都是你的,我只喝酒。”
我也是一脸的无语,一句话把这些食物形容得如此的不堪。
“人能吃鬼的东西吗?”我看得心里倒是挺馋的,不过就是有所顾虑多问了一句。
“你也不是活人,半人半鬼的活死人而已,你怕什么。”男鬼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这些是从狱监储物柜里头翻出来的,是活人吃的,我这瓶是供品,82年的二锅头。”
男鬼还将他手里的酒瓶子转了一圈让我看,上面还真写着地府专供酒。
这下我放心了,一口咬掉酒瓶盖子,仰着脖子猛灌了好几口,长长的舒出一声酒嗝之后我问道。
“你都可以随便移动活人的东西,应该做鬼有些年头了吧,我看你都可以来去自如了,怎么甘心待在这里。”
男鬼朝我抖了抖铐在他脚上的脚镣说道:“生前的罪名坐实了,死后还是要继续服刑,你以为死刑犯枪毙之后就解脱了,他们到了地府还要受十八层地狱的酷刑。”
“那你怎么还留在人间?”
我心想这鬼要是地府的逃犯,我是不是该看在他给我吃的份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没看见,还是把他抓住,说不定陆判论功行赏还能给我加几年的阳寿。
看我蠢蠢欲动的手,男鬼并没有警惕的防备,而是指着一地的碎渣说道:“我知道你是道士,但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你自己看看收了我多少好处。”
我就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敢情这货在这儿等着我,我现在也不能重新吐出来,那就心安理得的咽下去好了。
“人心难测,鬼心险恶。”
“有些人能昧着良心活着,而我却要承担着他们的罪恶死去”男鬼听完我的话感叹到。
我就疑惑了,他生前也顶多是个学生,能承担什么样的罪恶。
我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让他继续往下说。
“杨松,享年十八岁。”
听到他说出十八的时候,我不禁啧舌年纪轻轻的人生刚刚开始就结束了。
杨松的眼睛望向铁门,他的眼睛很是清亮,并没有恶鬼之眼的浑浊,我想这双眼睛曾经也该展望过自己的未来。
我默不作声的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出生农村,是村里家家户户凑钱供我读书的,村子太落后了,大家都希望我能走出村子再回来建设家乡,我如村里人所愿考上了重点中学,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这些可能是我唯一可以骄傲的谈资了。”
“这一切不都顺风顺水的吗?”我从这段话里听到的满满都是寒门学子的奋斗历程。
“九年义务教育加上三年高中的地狱模式,我的全部精力都留在学习上,只求有朝一日能够鲤鱼跃龙门,可是就在高考的前夕父亲病重,没有任何经济支柱,我的人生轨迹因此就走偏了?”
我思忖了一会儿,想来学习成绩好的想要迅速筹到钱倒是听说过一个偏门,但像我们这些资质平庸的也是没机会接触到这些,便猜测道:“你该不会是去给别人替考吧?”
我看到杨松对我点了点头,还真的就让我给猜对了。
“当时我已经是在保送的名额里,是校长找到我的,说我要是替他儿子考试,那我将会得到保送的名额,并且给我五万块钱,我当时真的是穷疯了,穷疯了。”
杨松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懊恼的说着,我不太能明白他当时的感受,我最穷的时候也不过是一包泡面掰成两顿吃。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那后来呢?”
我猜想应该是事情败露被抓了,但被抓也不至于判死刑,毕竟高考虽然抓得严,也罪不至死。
“后来我去替考了,我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因为我实在太需要那笔钱了,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并没有识破我,后来我是被同学举报的,举报我的人是被我挤掉保送名额的那名同学”
杨松一口干了大半瓶的二锅头,似乎这一口下去也浇不灭他心中的不甘与苦闷。
“我知道善恶终有报,但校长把所有的错处全让我担了,他的儿子仅仅三年不能参加高考,他也不过是被降职了而已,而我却被判了三年,终生不能参加高考,沦为了阶下囚。”
听起来好像是有点惨,我不禁心生同情,拿起酒瓶碰了个杯,我们都没有说话,就剩一声脆响。
“锒铛入狱后,我不甘愿还想要上诉,他们担心被我拉下马,花了点钱让狱监把我和生性暴戾的死刑犯关在一起。”
杨松说着将手里的酒瓶往地上一砸,“哐当”一声动静很大,连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我看门口并没有狱监注意到这里,似乎也没有人听见这声动静一样。
杨松随即气愤的站起身,一手指着地板说道。
“就是这间监狱,那简直就是非人的待遇,我被当成牲畜一样,吃屎咽尿任凭他们打骂,我根本就没有还手的能力,人生已经绝望了,连最后存活下来的希望都不给我。”
“你就这么死在这监狱里的,被打死的?”我轻声问道,可能是我联想到杨松当时的感受,此时身处在这间屋子里,心里也觉得十分压抑。
这种监狱里头的私刑是外面的人所不得知的,莫名其妙死在监狱里的人一直都有,这些死刑犯反正是死到临头了天不怕都不怕就在监狱里称霸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