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武威城已经彻底消失了。洪水猛兽顷刻间经过,将全城瞬间覆没,几乎连一棵野草都难再挺立。
可是易放仍旧精准的找到了自己家原本的位置,他本来在家中设置了一些防护法阵。可惜在那种程度的“天灾”之下,即便没有更可恨的诸般“人祸”,自己当初那些手段也终究没什么意义!
站在已经看不出丝毫灾前景象的废墟上,易放闭目感受着残留此处曾经的空间记忆。虽然表面上他整个人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表情,可嘴角正缓缓渗出的血丝,仍旧掩藏不住他心中的痛楚!
王重跪在地上忍不住轻轻啜泣,想着“奶奶”生前的音容笑貌,那么和蔼可亲的老人。甚至对他而言若非老人家的宽厚,自己恐怕根本永远不可能被乃师认可!
“易雨晴”?
记忆残影中,易放看到母亲愕然点头,但瞬间就成为了面前一条十丈长巨鳄的腹中餐。可叫出母亲名字的人,易放确定从未谋面,但这一刻开始那将是他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面孔!
痛!很痛!他一生从未如此痛过。但他始终丝毫没表现出来,并非刻意压制,其实此刻易放正完全放松,任由那份痛楚不断折磨自己,这种感觉比他经历的每一次灵火淬体甚至更加强烈千倍,万倍。
仿佛这一刻全身皮肉筋骨都在被刀刃不停的一次次掠过,丝丝,寸寸,全身血气也在激烈的沸腾着。也正是因为此刻这种痛苦的猛烈,反而让他做不出任何反应。但很好,他希望自己牢牢记住此刻这种感觉,记到自己人生的终点……
走向天云派路上,此时此刻易放似乎没有半点着急的样子,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而好多天过去了,易放也始终一个字都没说过。但陆、晁何须人也,王重本身也处在极端悲痛之中,羽翩跹和小红更是清晰的感受到易放此刻整个人笼罩着一片极端恐怖!
山脚下,见他看向自己,羽翩跹轻轻点头:“我会先在南云城客栈住下……”
目送四人走远,这一刻羽翩跹也是心头一片空白。因为以她的修为,这一刻同样能够看到,并且感觉到原本气象万千的天云派,此刻那种残破凋敝,极尽荒芜的场景。
暂时的安宁,如今全派都已经回归宗门,此番不过月余的灾祸。堂堂天云派外门几近全灭,内门也死伤近半。关键掌门重伤,支柱惨死,很多人此刻都陷在迷茫中。
远远有人看到山路上来人,天云派弟子此刻已经有点惊弓之鸟,顿时喊声四起。但很快有人认出他们,连连大叫:“易师弟回来啦……”
又叫师弟的,也有叫师兄,甚至师叔的。每个声音中都有这激动,振奋,悲伤,凄凉种种复杂意味。
光正殿,如今天云派所有的长老,尊级弟子这类高层全到齐了。还有华岷等耀天圣域援兵,所有人都面朝同一方向。
易放面无表情的对外人颔首,走到慧光掌门面前,声音清冷之极:“见过掌门师伯!”
慧光掌门此刻看着他,好歹也是十好几年看着他长大的,自然能感受到他此刻身上不同寻常,竭力压制的那种恐怖气息。
但对于此刻的慧光,看到这个宗门希望,还是感到了些许振奋,欣慰。
毕竟这一次天云派的损失确实太重了,宗门顶梁柱被杀,颂清也死了,其他长老,精英弟子牺牲近半,相对而言尊级弟子,以及丹、器、阵三脉因为援助各处反而并未遇到多惨烈的恶战。
可即便如此,尊级弟子包括易放现在也只剩下十一人,闻香谷大长老齐璇战死,这些损失又其实几千几万普通弟子能比的?
而目前情况,显然天云派实力最强的就是易放了。他回来起码算是给所有人吃了颗定心丸,毕竟慧光掌门虽然表面也勉强跨入了通天境,可是伤重之下此生再无进境希望了。
“好了!回来就好,大家先进去吧,有什么事慢慢说……”
天云派遇袭时宗门正在空虚,丹、器、阵三脉此刻来看损失最大,毕竟当时留下的多为杂役和普通弟子,根本没什么抵挡力量。可说难听点,从另外角度这也是一份幸运,因为精锐门人终究损失有限。
整体上,林泉峰除了华鹏,弟子倒是没有人牺牲。但这样,也根本不可能掩盖人们的悲愤,不可能有人能感觉到丝毫庆幸!
按照当时幸存的弟子述说,事情发生的时候,宗门反应并不算慢。毕竟外门即便先天绝灵的弟子也普遍有炼魂境修为。
可是十巫来势汹汹,各种手段层出不穷,而且其中绝对有顶尖强者。有人亲眼看到颂清被杀时说出凶手乃是通天境强者,而同时按照华岷等人转述,前线围杀华鹏的除了大罗天宗也有巫域十余通天境强者。而那条关键黑龙也是巫域最强底蕴,即便他们赶到也只能勉强将其击退,根本无法伤及分毫。
总之,情况大体上和易放之前听说的差不多。
最终,慧光掌门和唐宽带着易放去见华鹏遗体最后一面。
师兄弟两人跪在乃师遗体前,此刻易放也终于忍不住潸然落泪。
慧光掌门以往虽威严,但也从不缺少温和,慈祥,可从未有过此刻的明显苍老,衰弱之感!
“师弟啊!小放回来了,他没事,你可以安息了……”
半晌,尸体七窍渐渐有清影飘出,逐渐浮现出华鹏的残影。
三人见此,都是大感悲恸!华鹏看着:“傻小子,哭什么?大宽,你当大哥的可得给师弟做好表率才行啊!再说了,这是为师的宿命而已!不过……,小放,经此一役,我们的敌人确实比想象要强大更多啊!”
这话只有易放明白,即便是慧光掌门也只以为是师弟的感慨!
根本上易放经过数年前的兽潮知道了红尘大陆封印阵眼的事,也知道了巫域诸般行径正是为此。之后师徒间几次谈话,彼此也都清晰了更多。虽然感到疯狂,但终究事情摆在那让人无法忽视。
然而,很多事其实感觉严重,可似乎又没有那么复杂。根本上最大的问题,终究只是事情一旦发生,该如何应对?
可如今,这种局面可能也只还是个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