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樱从后面走过来,站在她身旁,望着下面的决斗场,含着笑,轻声问:
“很壮观吧?”
晨光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愤怒,她无法阻止他,也说服不了他,他们两个人的想法就不在一条线上,他的执拗让她觉得可笑、荒唐又无奈,想必在他心里,她的执拗给他的感觉是同样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看着他,加重语气,对他强调:
“这些人,他们不是人!”
“不是人又是什么?”晏樱噙着笑反问。
“只会杀人,这是武器,不是人。”
晏樱笑出声来。
“知道么晨儿,我对你的这些想法很失望,你出自圣子山,你是每一次决斗的胜利者,这样的你却开始讲“是人不是人”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可笑吗?你又不是手不染血的圣女,还想要普度众生?什么是人?拥有人形的便是人,就是这么简单。从来就没有‘武器人’这种说法,是你给了‘人’这个字过多的注释。即使他们只会杀人他们也是人,你不认为他们是‘人’,只因为你对‘人’这个字有错误的理解。”
“这么多人,真的像你说的,他们是自愿的么?”晨光自决斗场中收回目光,看着他,“人为催行玄力就等于是半具尸体,短寿、暴毙、恶疾缠身,一旦发狂无法控制危害更大,你这是在制造冤孽。”
“冤孽?”晏樱觉得好笑,“你要吃斋念佛了么?我之前就对你说过,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能够坐在棋盘前的只有那几个人,剩下的出色一些的是棋盘上的棋子,再剩下的便是灰尘,还有连灰尘都不算的。我把这些灰尘和连灰尘都不算的变成了出色的棋子,他们应该心怀感激。至于那些无助痛恨命运的,谁让他们做不成下棋人呢?做不成下棋的,就不要抱怨被人变成棋子控制。”
晨光看着他。
她一句话说不出来,也不想再说。她说一句,他有一百句话等着反驳她,他们的想法截然相反,互相说服简直是浪费时间,根本就不可能统一起来。在晏樱的想法里,这世上就没有无辜的人,弱者、卑微者活该被生吞活剥,谁让你弱,谁让你卑微,被人摆布受人操控不能反抗都是活该的。
晨光也想组建对她言听计从的军队,也想要能力出众的部下,也信奉“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可她反对武器人,即使她反驳不了晏樱的话,她依旧反对武器人。
她望着决斗场里满脸阴黑形同恶鬼的人们,有些人看面色就快撑不住了,即使侥幸赢得这场决斗,也未必能撑到下一场。
不排除有自愿加入的人,但这么多人,晨光想,更多的应该是从各处掳来的。
击鼓声响起,宣布一场决斗告一段落。
武器人间的决斗非常惨烈,武器人的主人是不会把武器人当做人的,只是一件东西,死去了就和日常用坏了一副碗碟没有两样,反正这个世上人多的是。
一地鲜血,一地尸体,撑到最后赢得胜利的人只有五个人。
晏樱望着晨光的侧脸,笑问:“感觉怎么样?比你那个时候的人更耐用吧?”
晨光没有回答。
圣子山和桃源庄不同,圣子山里用的是孩童,桃源庄这里用的年纪最小的也有十五六岁了。圣子山的孩子一般十岁进入决斗场,死亡数量很高,偶尔有一两个成才的,成才的品质肯定比晏樱这里的武器人要高。晏樱这里用的是成人,虽然品质差了一些,存活的数量却比圣子山多的多。
然而不管是怎么培养的,这都是一个惨烈的过程。
“你有多少人了?”晨光忽然问。
晏樱笑笑:“有不少了。”他淡声回答说。
五个胜利者一身是血,站在决斗场的正中央。
不一会儿,一侧的决斗场大门开了,蒙着面的软甲卫士押进来二十个人,全部戴着铁镣脚镣,表情惨淡,身体看起来还算健康。
晨光愣了一下,她认出了这几个人,都是和她一块进山寻宝的那伙人里的。
二十个人被押进决斗场,被软甲护卫强硬地控制在一边,不允许挣扎,大概也说不出话来。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晨光略感震惊。
胜利者排成一行,全部盘膝坐在地上,二十个人四人为一组,胜利者强硬地推出手掌,强硬地对上对方的手掌,紧接着就如开了闸的洪水,席卷大地的飓风。后进来的那些人手掌仿佛被吸住了,挣扎不开,动弹不得,他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浑身颤抖得厉害,仿佛下一刻就要没命了。
晨光惊骇地发现,那些决斗胜利的人,他们是在吸取后面那些人的玄力,并将这些玄力化为己有。
这不是圣子山的方法。
圣子山制作武器人分为两种,一般来说,都是用灵根强健的婴孩,从小培养,这些孩子本身天赋强,玄体的根基出众,以巫医族特制的药物催发,进行激进的培养,让这些孩子体内的玄力超过年龄地去成长,去积累。这样的结果是,弱小的躯壳承受不住超年龄的玄力积累,导致爆体而亡。
但也有另外一种方法,就是在药培的基础上人为灌注,也就是捕获一群玄力深厚的成年人,将他们玄力灌输给孩子。
据晨光所知,圣子山中用过这种方法的孩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她。
当年在司彤的强迫下,圣子山的八个长老不得不给六岁的她灌注玄力,她吸干了其中三个年长的,三人当场毙命,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分裂出了司晨。
晨光怀疑晏樱也用过这种方法,可她没有证据证明,晏樱也没告诉过她。
现在又有了新方法,武器人居然可以吸收他人的玄力化为己用,这些人一旦放出去,一定会变成四处做害的吸血虫。
“这是司彤留下来的方法,当年你没有杀她,下一步,她就会用这个方法。”晏樱似笑非笑地对她说。
晨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