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一直盯着沈润看。
城上,晏樱在看到她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投向了另外一个人时,不知不觉,面色阴沉下来。他望向沈润,见那人白衣墨发,冰雪幽幽,被成群的武器人围攻,依旧有本事维持着霜雪高洁之姿,令人莫名的烦躁。
沈润这个人的存在让他越来越烦躁,从前他都没怎么在意过他,现在却十分后悔,当初在龙熙国时就应该找机会除掉这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成百上千的武器人围攻,皆是带着毒的钢筋铁骨,就算沈润玄力深厚,在这样车轮战的攻击下也有些吃力,黑红色的毒血溅上他的袍角,他一阵厌恶,顺手用剑尖削去了脏掉的衣角。
城上的晏樱在此时忽然冷着脸开口:“取紫泉剑来!”
“是!”身旁的黑衣人领命,不久取来一柄嵌满了红蓝宝石的紫色长剑交到他手中,那把剑的装饰十分华丽,剑鞘上雕刻着成片的紫鸢花,色彩妖异,无与伦比。
晏樱接了紫泉剑,直接从城楼上跃下,华丽的锦袍被加速流动的风冲起,衣袂飘荡,仿佛立于云海之间,在旁人看来,像极了一朵开在崖边临风绽放的鸢尾花。
晨光注意到他时,他已经提剑刺向沈润的胸口。
沈润刚收割了一个武器人的性命,那名武器人倒地之后,晏樱的剑尖紧随而至。
晨光有些意外,愣了一下,之后颇感无语,她冷冷地笑笑。他若一直在城上,不一定会输,可是他下来了,就算不会大输,小输是免不了。
沈润对晏樱的突然到来亦颇为惊讶,本能地用软剑格挡,退后半步,抬眸望进晏樱冷漠的眼眸时,他突然明白过来,接着笑了出来。
晏樱嫉妒他!
虽然偶尔他会嫉妒晏樱,可是在晏樱嫉妒他时,他的心情无比爽快。晨儿现在是和他在一起的,也就是说,晏樱嫉妒他的时候比他嫉妒晏樱的时候多得多,这个事实让他分外愉快。
他这一声轻笑激起了晏樱的怒意,招式出奇的快,连刺六剑,招招直刺沈润的要害。沈润提剑挡开,双剑相交,声势浩大。
沈润是正经学过剑术的,晏樱却是全靠自学,他的剑法杂乱,变化莫测,举剑直砍,快劈快削,沈润竟一时不能穿破他的剑网。
晏樱冷笑了一声:“凭你,在她身边是为了吃软饭?”
沈润怒从心中起,晏樱是在讽刺他不如她,不配留在她身边。老实说,虽然这话听别人说出来他很生气,可是心里面,他是承认她比他强的,事到如今,若是还嘴硬她赢他全靠运气,那也太不要脸了,输也要输得体面,因此他没有反驳,只是冷嗤了一声。
晏樱对他连反驳都不反驳越感轻蔑,不屑写在眼眸里,这个男人这么不要脸,她怎么会留这种人在身边?他也配!
一身紫衣化为一片紫影,剑光闪烁,凌厉冠绝。沈润手挽剑花,避开其锋,斜身闪开,回剑疾挑。剑声大作,剑势如虹,二人皆是挟着浑厚的劲力,剑刃交锋,威力强大,震出的浩然罡气波及到附近的武器人,无数的武器人因为阵阵罡风受到重创,甚至被击碎了骨骼身亡。
然而武器人终究是武器人,他们没有痛觉,只遵循着本能杀戮和吞噬,在受到外界的威胁时,仿佛被激怒了一般,他们会狂性大增许多倍。
沈润和晏樱的对战造成的影响是引来了更多的武器人袭击,那些武器人是晏樱养的,不会攻击晏樱,这样一来,双方就变得悬殊了。尽管沈润努力闪避,全力应敌,可他既要杀掉武器人,又要格挡晏樱的攻击,晏樱可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二人单打独斗沈润都未必赢得过他,更何况是被他加上一群武器人围攻。
蚁多咬死象,双拳难敌四手,终于还是有一个武器人趁其不备扑上来,一口咬伤了沈润的肩头。沈润皱了一下眉,这东西很恶心,被这东西咬伤了让他浑身难受,同时他也知道这东西是带毒的。在因为被咬伤停顿的瞬间,晏樱手里的长剑已经刺过来,直刺向他的胸口。
沈润被武器人的攻击阻拦着,避无可避,这一剑刺下去,不死也是重伤。
肩膀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并逐渐发麻,那一刻他不受控制地想,他居然输给了她的旧情人,他尴尬又恼火。
就在这时,一条素练忽然越过千兵万马,从后方袭来,如灵活的手臂缠在了沈润腰间,顺势将他一甩,沈润借着这股力道凌空跃起,躲开晏樱的剑锋,之后落进了一群厮杀正欢的武器人里。
他不得不继续跟这些难缠的武器人作斗争。
他黑着脸,恼怒又懊丧,他先是被她的旧情人打败差点重伤,之后又被她给救了,这让他无比尴尬。想当年他也是闻名七国的美公子,虽不爱动武,但他武力不差,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比试就没输过,直到遇见了她,不仅被她重挫,被她的旧情人重挫,他还发现这两年她似乎看腻了他,他曾假装不在意实则引以为傲的容貌,她居然看腻了。也是,他们互相看了十来年,再美的花也看习惯了,也不觉得美了,他开始暗暗担心她会不会被外面的哪只狐狸精迷昏了头,她可是有资格纳妃的。
一口老血怄在胸口,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他居然在她面前失了手,他觉得他的这份怨怒若是落在纸上,都可以写一摞子《宫怨》了。
晏樱在晨光甩走了沈润之后,一双深邃的眸子眯起,他冷笑了一声。那条素练迅猛如处于攻击状态的毒蛇,借着凶烈的劲力,直逼他的命门,转瞬间已经出了十来招。
晏樱左右闪避,挥剑格挡,望向滞空操纵的那一道白影,唇角漾开一抹讽意:“怎么,我打他你心疼了?”
“以多欺少,要不要脸?”晨光道。
“败则为虏,他自己技不如人,他要不要脸?”晏樱嗤笑道。
“你一个怪物,却要和普通人比,你才不要脸。”晨光用轻飘飘的口吻鄙夷地说。
“他是普通人,你却让他站在你身边,他配么?你不觉得你是在自贱身份?”
晨光冷冷一笑:“至少他有自知之明,懂得收敛,不会同我作对,像你这样不自量力妄想与我为敌的才不配。”说罢,上扬的唇角敛起,浑厚的玄力灌注进手中的素练,雪白的长绸突变,仿佛成了一条昂首的巨大毒蛇,张开凶猛的血口,向着晏樱的心脏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