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钱小沫刚下楼,就看见雷晴送秦浩然出门。
“秦总监这么早就去机场?”钱小沫也跟了出来。
雷晴瞥了钱小沫一眼,“这是拜谁所赐?”
钱小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秦浩然已经追车远去,雷晴则转身回了别墅。
“秦总监路上注意安全啊!”
钱小沫大喊着,高高的挥着手,雷铭从后面走来搂住了她的腰。
“进屋吧,他听不见的。”
钱小沫点了点头,跟着雷铭进了餐厅,在餐桌旁坐下。
雷晴一面喝着牛奶,一面看向雷铭,直接无视钱小沫,“你什么时候回集团呢?”
“吃了早饭。”雷铭说着,把涂好草莓酱的吐司面包放在钱小沫面前。
钱小沫急忙应道:“那我和你一块儿去。”
雷铭思忖片刻,“好,和律师商量过,我们再去医院做伤势鉴定。”
雷晴原本想要陪雷铭去集团的,没想到钱小沫把话抢在了前面。
“那我呢?”
雷铭将另一块涂好的吐司面包递给雷晴,“你留下来照顾雪雪。”
“交给我?有人放心吗?”雷晴趾高气扬的冷哼一声,直接无视钱小沫。
雷铭在桌下握住了钱小沫的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摩挲着,钱小沫知道他的用意,也并不担心雷晴会虐待雪雪,毕竟雪雪是他们雷家的血脉,是她雷晴的侄女。于是雷晴留下来照料家事,雷铭和钱小沫则去了集团。
集团的运作和往日一样,只是门口依旧堵着很多记者。雷铭无视他们,牵着钱小沫径直走进去。艾琳和凯盛集团法律部张主任已经在小会议室里坐下了,雷铭和钱小沫刚进来,会议立即开始,关于如何取证,官司的胜算有多少,张主任都做了详细的分析。
“……现在最关键的,是能有直接证据证明钱小姐签下文件的时候,是被迫的。”
雷铭点头表示知道,“可当时只有连荣祥和小沫两人单独在仓库里。”
张主任沉吟片刻,“如果找不到直接证据,那么只能用间接的和心理、笔迹方向的证据来打这场官司了,不过获胜的概率比不上有直接证据获胜的概率大。”
“可当时仓库里真的没人了。”钱小沫急得满手心都是汗。
雷铭抿着唇角,“或许当时有些小混混并没有离开,或者有人折返,正好目睹了。”
张主任点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很有这种可能,可以沿这条线继续深挖。”
会议没过多久便结束,艾琳和张主任收拾着文件离开了。
“走吧,我们去医院做鉴定。”
雷铭说着看向钱小沫,这才发现她满头的冷汗,心里一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钱小沫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有点担心连荣祥会从中破坏证据……”
雷铭心疼地拥她入怀,安慰道:“放心吧,就算我们的动作打草惊蛇了,我也有办法。”
真的吗?钱小沫很想质疑,但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能感受到雷铭身上轻微的颤抖。
凯盛是他的心血,没有人比他更紧张更担心了。
钱小沫用力回抱着他,努力不再让自己在他面前露出担忧的神色。
事情,总归会变好的。
怀着这样的信念,钱小沫在医院面前下了车。
这是深海市唯一一家可以做伤残等级鉴证且被司法公认的医院,平时来医院就诊住院的普通病人也不少。钱小沫和雷铭在护士的带领下,径直走进了医生的办公室。在简单了解情况后,雷铭拿着手续单出来去缴费,钱小沫则被护士领着去做检查。
虽然事前有了心理准备,但脱光衣服,像做实验的小白鼠一样任由医生摆弄,还是让钱小沫很不自在。她身上的伤痕淤青还没有淡去,脸上虽然看不出指印了,但在高科技的医院设备下,所有的瘀伤全部都原形毕露。
好一番折腾后,钱小沫终于出了检查室,长长的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她忽然意识到,呃……自己不记得要怎么走了……
来的时候有护士领路,七拐八拐的,现在钱小沫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走。
“记得是这边……”
钱小沫喃喃自语着,凭着记忆朝左手边走去。
这家医院很大,走廊修得像是五行八卦阵,走不了几步,就能让人云里雾里的。
钱小沫只能看着身边科室的名字,然后继续朝前走去。
走了没多远,转过一个转角,看见有台自动贩卖机。
一个穿着粉色公主裙的小女孩站在贩卖机前,好像要买什么。
钱小沫走上去,原本想要帮忙的。只见小女孩踮起脚尖,手里握着硬币,想要把钱投进去,可是小女孩实在太矮了,眼见着硬币要被投进去的时候,咯噔一声,硬币掉在了地上。
小女孩只能蹲在地上去找,找了一圈没找着。
钱小沫便加快脚步走上去,还没开口,从另一边忽然走来一抹白色人影,那人赶在钱小沫的面前,从地上拾起了那枚硬币还给小女孩。
钱小沫又有片刻的出神,他知道他不是连荣麟,但还是忍不住怔住了脚步。
“拿去吧,小妹妹。”
男人开口了,这是钱小沫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是声带严重受损后的沙哑低沉,嘟嘟嚷嚷的,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也让钱小沫想起童年时候的一部琼瑶的影片《鬼丈夫》。
小女孩似乎也被这个男人的嗓音吓住了,突然双手揉着眼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男人手足无措,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小女孩想要安慰她,却又不敢说话。
钱小沫看出了他脸上的着急,急忙小跑上去,哪知道此刻小女孩的妈妈突然从对面的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听见自己的孩子哭了,赶忙上前抱起自己的女儿,远远地躲着那男人,好像他是凶神恶煞的魔鬼似的,而他的神色明明是那般的无奈。
“这里是医院!你想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男人上前想要解释,可害怕自己再开口又吓着孩子。
女人抱着女儿步步后退,十分警惕,“你再过来我叫人了啊!”
此时,已经有不少病人和家属都围了过来,男人十分尴尬,手心里还握着女孩的硬币。
他抬手,美到没朋友的那双手,手心朝上,想要把硬币还给小女孩,谁料小女孩哭得更难过了。
“你连这么小的一个女孩的钱也抢?”女人气势汹汹的低吼着。
周围的人都对男人指指点点,他的额头和后背都渗出了淅淅沥沥的冷汗,却无法辩解。
因为他的声音……他这该死的声音!
“是你女儿自己把钱掉在地上,他只是帮你女儿把钱捡了起来而已!”
钱小沫看不下去,拨开人群走了过来。
这时刚才也目睹了这一幕的几个人也站了出来说话,大家才又把目光注意到那个女人的身上。女人红了脸,抱着自己的孩子仓皇离开,连句道歉都没有留下。人群这时才嘀咕着闲言碎语散去了,白衣男人看了眼钱小沫,皱眉,转身要走。
“喂,你等等!”钱小沫追上去,拦在了他面前,“既然你会说话,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不愿理睬她,擦过钱小沫的身边去摁电梯。
钱小沫看向他刚才走来的方向,那里是声带康复中心,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不觉得你的声音怎么样,虽然……说老实话,刚刚觉得有点意外,但也是意外而已,我并没有被吓着或是厌恶,所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好不好?”
男人目光阴沉着落在钱小沫的身上,嗫嚅着嘴角,终于开口,“如果你是绝世大美女,突然有天被毁容了,你必须顶着这张丑陋的脸活在世上几十年,忍受别人的谩骂,你还会愿意告诉别人,你叫什么吗?”
“……”
钱小沫大脑运转的速度实在跟不上他说话的节奏,电梯偏在这个时候打开了门,男人走进去,而雷铭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擦身而过,都一样的面无表情。
雷铭走过来搂着钱小沫的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着什么。
电梯里的那个男人正好看在眼里,电梯的门这时才缓缓合上。
“他和你说什么了?”
钱小沫摇了摇头,“他就说他自己声音很好听,可是现在不好听了,很难过。”
“……嗯,你确定是这个意思?”雷铭听着,总觉得他们聊得很奇怪呢?
钱小沫点着头,上前摁下了电梯按钮,后来她又仔细想了想,那男人长得帅,手又是那样的漂亮,身材更是没话说,身边和连荣麟一样的美女如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原本十全十美的大帅哥,可是偏偏声带受损,嗓音被毁,遇见人也不好意思说话,就算帮人也会被误会,他肯定活在没有爱的世界里,这样活个几十年,怎么活得下去?
只不过等钱小沫真正意识到他痛苦所在的时候,她和雷铭早已经离开医院了。
而雷铭和钱小沫刚刚上车,柯浩瀚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雷铭接通后还没来及开口,柯浩瀚已经嚷嚷道:“你们去医院做伤害等级鉴定了?”
“嗯,今天只做身体上的,明天会再来做心理上的伤害评估。”
“那你们的动作就不能小一点吗?现在连荣祥已经知道你们的意图了,估计会来搞破坏的!”柯浩瀚又是惋惜又是着急。
可雷铭却满不在乎,无所谓的扬眉笑道:“我就怕他不来。”
“……你什么意思?”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喂……”
嘟嘟嘟——
雷铭干脆的挂掉电话,系上了安全带。
钱小沫大致能猜着电话里的内容,但是她猜不着雷铭为什么还这么开心。
“安啦,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雷铭揉了揉钱小沫的发顶,在她额上一吻,滚烫炙热。
银色的跑车呼啸着离开了车库,另一辆停在不起眼角落里的黄黑色相间的迈凯伦缓缓开了出来,驾驶座上,坐着那抹熟悉的白色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