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零星的路灯像是缠绵的灯海指引着救护车吚吚呜呜地开向了公馆。
救护车刚刚在公馆的大门外停稳,便有一群黑衣人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大家帮忙着齐心协力将担架从救护车里抬了下来,简念躺在担架上,微眯着眼,大门铁柱上的户外灯刺眼地照亮了他的双眼,刹那间像是有急速的白光在他脑海里飞闪而去,简念只能闭紧了眼睛,皱着眉头。
“欢迎少东家回到公馆,里面已经布置妥当。”
熟悉的声音冰冷地在简念耳边响起,他缓缓睁开眼睛瞪着面前穿着公馆管家制服的男人。两人的年纪差不多,但那人却长着一张极为普通大众的国字脸,脸上散落着痘痘和坑坑洼洼的痘印,于是看起来比简念更老一点。
简念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于是诧异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唯恐是简念自己看错了人。
“阿远?”
“是的,少东家。”阿远双手交叠在小腹前,微微颔首。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简念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黑影的助理,黑影死后他就被关在了地牢。
阿远依旧恭敬地回道:“现在我是公馆的管家,少东家在公馆的一切事宜,将由我来安排。少东家有任何的需要,也可以吩咐我,我的使命就是为少东家服务。”
话音落地,简念立刻问道:“以前我的管家呢?”
“李管家背叛组织,已经被东家就地正法。”
阿远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彩,干脆利落得仿佛他原本就是没有感情的人。
简念瞠目结舌,还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阿远已经吩咐人将简念的担架抬了进去,医生和护士拎着医药箱紧随其后。简念还是住在以前他的房间里,一切都没有变化。黑衣人将公馆里里外外都包围得滴水不漏,一只苍蝇想要飞出去都要经过这些守卫的同意。
而阿远,表面上是管家,实际上就是这群守卫的头儿,也是监视简念的行动组组长。
奎因选择黑影的亲信阿远来监视简念,意义也正是在这里。只有仇恨简念的人,才不会被简念买通,才不会和简念背地里私下买卖,只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简念,才会确保简念一旦有风吹草动就立马汇报给奎因。
这就是奎因的如意算盘。哪怕简念到时候在公馆的摄像头上动手脚,奎因也不用太担心。至少还有一双人眼监视,会时时刻刻向他汇报简念的情况。奎因算计好了一切,从他答应简念回到公馆,他就盘算好了。
如果,单纯的是因为奎因疑心重误会了简念,那么简念伤好之后一切如旧。
如果,奎因的怀疑是对的,简念和医生联手计划回到公馆是有所行动,那么阿远一旦发现端倪,奎因就会忍痛割爱。从小,奎因就看出了简念是一匹狼。这匹狼如果驯服的不好,就会时刻背叛他伤害他,这么几十年来奎因从来没有对简念掉以轻心,这一次也不例外。
唯一不知情的只有简念,不过当他看见阿远出现的时候,简念心里也差不多猜到了几分奎因的意思。此刻,他安安静静地躺在卧室的床上,医生护士在他身边忙碌着,简念始终双眼发直地盯着天花板,面无表情。
“医生,报告出来了。”
护士将报告递给了医生,他接过来细细翻看着,然后说道:“你们也累了,可以先去休息了,我在这里守着就好了。”
护士们自然乐意地离开了病房,医生则翻阅着报告,微微侧身,挡住了身后不远处的摄像头。简念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便缓缓侧过头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又虚弱地嗫嚅道:“这样,很不明智……”
医生俯身,假装用手背探了探简念额头的温度,然后耳语道:“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答应夏沁会帮你,就会帮到底。不过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说完,医生收回了手,在报告上写着什么,然后用正常音量告诉简念他的情况很不乐观。
简念苦笑着嗫嚅着唇角,“还能……还能活多久……”
“我会尽力,这个问题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放平心态就好了。”
简念咽了咽喉结,目光里满是凄楚和无奈的冷笑,“夏沁……她、她怎么样了?”
医生一边检查着输液管,一边压低了声音,回道:“她和孩子都很好。”
“那就好。”简念安心地眨了眨睫毛,“谢谢……你……”
“我只是帮夏沁,与你无关。”医生淡漠地合上了文件,倏尔又抬高了音量,“少东家,你好好休息,待会会有人送饭菜上来,吃了饭之后半个小时护士会来喂你吃药。”
说完,医生微微颔首,退出了卧室。
简念躺在床上,望了眼摄像头,他知道监视器前面有人,便露出了轻蔑的冷笑,十分不屑地缓缓闭上了眼睛。直到阿远亲自送饭菜上来,然后看着简念吃完后离开。半个小时后护士进来喂简念吃药,一切都如医生所说的那样。这一晚,很快过去。
接连两天,日子平静得没有波澜。
简念每天几乎都躺在床上,除了午后会由医生陪着,简念坐在轮椅上在后花园呼吸新鲜空气。医生坚持要求简念出门,哪怕简念自己根本不想离开卧室,但还是服从了医嘱。阿远派黑衣人始终跟着简念,不管他去哪里,黑衣人都跟着。而原本公馆里,已经到处都是黑衣人了。阿远盯上了简念,就等他一步错,满盘皆输。
但,根据这几天的观察,阿远看不出简念有任何异常,似乎奎因只是多想了。
“嗯,你做的很好,继续监视。”
远在基地书房里的奎因挂上了电话,神情严肃。
阿远每隔两个小时的汇报并没有打消奎因的念头,简念越是听话,奎因似乎越是怀疑。
“来人。”
“是,东家。”
奎因一声吆喝,书房外的黑衣人立刻进来领命。
奎因看了眼日期,洋洋得意地笑道:“现在是时候接我们尊贵的客人过来了。”
“是,东家,我马上安排。”
黑衣人领命退下,书房里的奎因暗自带笑,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雷铭被摧残得不成人样的样子。但是,十多分钟后,当雷铭被五花大绑,眼睛上蒙着黑布,嘴巴里塞着东西出现在奎因面前的时候,奎因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
因为他的手下刚刚向他汇报,雷铭并未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意志力薄弱以至于精神已经崩溃。相反,雷铭在铁牢里始终镇定自若。通过红外线热感应的摄像头监视,雷铭在漆黑的铁牢里的一举一动,都被奎因的人看在眼里。
奎因没想到雷铭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都能保持这样的淡定,要知道,他可是专门找人模仿了钱小沫的声音,可以说难辨真假,哪怕是雷铭也不可能依靠声音就能分清楚那人是冒牌的钱小沫。可为什么,雷铭就能无动于衷整整三天?
奎因狠狠地瞪着雷铭,他现在知道了,自己所面对的这个雷铭绝对不能轻视。
奎因用眼神示意,一个黑衣人便上前拔掉了雷铭嘴里塞着的东西。雷铭的双唇干枯得像是缺水的西北旱地,嗓子里冒着烟,吞咽口水都是疼,他忍不住干咳了两声,嘴里一直被堵着又极不舒服。
“我们终于见面了,雷铭。”奎因的声音尖声尖气,很刺耳扭曲,是变声器处理过后的。
雷铭嗫嚅着嘴角,干哑的嗓音冷笑道:“我被蒙着双眼,怎么叫做见面?”
“你想要摘下眼罩?”奎因笑道,“我怕你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至少,我能坐着说话吧?”
奎因又使了个眼色,立刻有黑衣人拖着椅子过来,摁着雷铭的肩头坐下。
“你似乎,并不怕我。”奎因揣摩着雷铭。
“你邀请我来,我为什么要怕你?”
奎因挑了挑眉,微微后仰着身子,看向身旁的黑衣人一眼,那人立刻颔首领命,带着书房里所有的黑衣人离开了。雷铭能感觉到身旁有人快步走过的声音和空气流动的感觉,咯噔一声门关上,他知道,现在房间里只剩下自己和奎因两个人了。
一时间,空气凝重得似乎都已经凝结在了半空中。
两人之间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奎因才终于开口打破了这个降到冰点以下的气氛。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做什么。”
“你高估我了。”雷铭淡漠地回答着,“我真的不知道。”
奎因冷笑着转过轮椅,背对着雷铭,看向窗外,缓缓说道:“黑影和Martini死在仓库,警察的资料上显示,有你和另一个人。”
“那天我和我朋友在苍山登山,下山的时候看见一个拾荒者很慌张的样子,便问了一下情况,然后协助警察办案,就这么简单。我并不知道仓库里有什么人,也不知道遇害者是谁。”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所以,你的意思是,黑影并没有告诉你,我为什么会紧咬着你不放。”
“所以,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奎因斜睨了雷铭一眼,旋即大笑了起来,“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答案。”
“既然不是今天,那你请我来是喝茶还是吃饭呢?”
奎因微微勾起唇角,奸佞的一笑,“如果你愿意,既有茶喝也有饭吃。”
“哦?”
“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你想要天上的太阳都没有问题。”
雷铭顿了顿,“合作?”
“当然。”奎因微微扬起下颌,趾高气扬地转了过来,脸上是藏匿不住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