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前提是双方实力相当,若是一方占据绝对优势,自然也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别说扣押张朝,就算是直接把他杀了,北狄又能怎么样?集结重兵围攻长水县?秦风倒是巴不得北狄继续攻坚,进一步削弱北狄的力量。
如今北狄共有三大致命弱点,其一是国力空虚,粮草难以为继,其二是大雪封山,难以集结优势兵力,其三则是朝野混乱,人心浮动。
前两点乃是秦风用兵的根本,而第三点,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枭反叛,各方势力打着如意算盘,朝野难以同心协力,这个时候,舆论战对北狄的杀伤力,绝不弱于直接动兵。
北狄王不是宁死都不肯退位吗?秦风就是要用各种手段,打击北狄的人心,让北狄王孤木难支!
眼下,大势已定,秦风唯一忌惮的并不是陈斯,反倒是雄鹰旅。
这支虎狼之师,按照时间计算,应该已经回到京畿,虽说无法直接参与攻坚,但势必会成为北狄王稳定各方人心的底牌之一,若是直接派往鄂州,交给陈斯执掌,也必然会对南线战事造成不小的影响。
可惜秦风被困在长水县,无法与外界联系,否则肯定要让锦衣卫多方打探雄鹰旅的消息,继而优先干掉这支雄兵。
但就算是秦风,也不可能算中一切,就像是他没有算到,李潇兰居然这么快就有身孕了。
当天夜里,秦风叫上宁虎等将领,并且选了三百名守军,一起在县衙举办了热闹非凡的庆祝大会,之前用来打掩护的商品白酒,正好派上了用场,几乎所有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秦风作为主心骨,自然不可能喝醉,哪怕是再高兴,也是浅尝几口意思意思也就够了。
同时传令下去,剩下的守军将士,每天三百人轮替庆祝,不可举城欢庆,应该驻守城墙的将士,一个都不能少,毕竟长水县周围依旧驻扎的大军,万一敌军探子听到城内欢声笑语,再趁机发动奇袭,那这玩笑可就开大了。
在随后的数天时间里,秦风一直陪着将士们把酒言欢,大快朵颐,但他自己却始终保持着清醒,随时应对任何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被关在厢房里的张朝,听着外面连日来的欢声笑语,心里却忍不住叹息。
“这城中已经围困接近两个月,却依旧可以把酒言欢,足见城中物资极其充沛,就算再守几个月也毫无问题。”
“反倒是大狄,能够受得住南线敌军的猛攻,能守多久,倒是个未知之数了。”
回想起秦风开出的条件,张朝不禁长吁短叹,这些条件,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可是眼下的局势已经明朗,就算不答应,结果似乎也区别不大。
一旦敌军攻破鄂州防线,北狄王势必会迁都北上,继续抵抗作战,而在野帝党和玉姝公主,则可趁机进驻京畿,独揽大权,到那时,朝野内外,又有多少人会继续忠于北狄王?
张朝心里暗叹,当初明知吕黎与秦风有仇,就该时刻提防吕黎,不该一味纵容,不对!当初就不该让秦风来北狄和谈,甚至说……当初就不该对梁国用兵。
可惜,这些都是马后炮,事已至此,现在纠结这些还有什么用?
作为大狄官员,明知道此战已经无力回天,张朝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效忠北狄王,此乃文臣最后的傲骨。
而就在宴会接近尾声之际,房门却被推开,秦风拎着一壶酒,端着些食物,来到房间,摆在张朝面前的桌子上。
“张大人,秦某有喜,举城欢庆,你既然来到长水县,自然不能把你晾在一边。”
“这些白酒,乃是我亲自酿造,虽然只有一壶,但胜似葡萄浊酒几百杯,足够张大人消遣了。”
“这些肉菜,也足够张大人打牙祭。”
看着一桌子酒菜,张朝心里冷哼一声,觉得秦风肯定是故意示好,然后借机策反自己。
结果却出乎张朝的预料之外,秦风放下酒菜,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直到房门快要关上的时候,张朝才忍不住问了一句:“这等小事,又何必劳烦秦侯爷亲自跑一趟?”
秦风脚步微停,抬头看向站在屋子中间的张朝,云淡风轻地一笑:“扣押张大人,乃是出自于在下的立场,但既然张大人已经暂时沦为阶下囚,我又何必再继续羞辱张大人?”
“况且,我也是梁国使者,将心比心,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被敌人扣押,自然也不希望遭到无礼对待。”
听到秦风这番解释,张朝不由眉头微皱,只因这番话没有夹带任何私货,越是如此,反倒越是值得张朝敬佩。
抛开各自的立场不谈,秦风此人,称得上当代豪杰。
张朝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秦风:“敢问秦侯爷,老夫还能否看到大狄国破家亡的那一刻?”
秦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一点,我不敢下定论,但是我敢向张大人保证,像您这样的忠臣,一定会见到贵国休养生息,重回鼎盛的那一刻。”
闻言,张朝的眼神更加复杂了,他心里很清楚,秦风言下之意,无疑是北狄王必定要下台,而景千影继承大位后,秦风才会摒弃成见,尽心尽力的辅佐景千影,治理这个国家。
同时,这一刻张朝也终于明白,在秦风的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国家立场,有的只是个人情感,为了身边的人,他可以肝脑涂地,死而后已,但是面对敌人,他也不会有半点心慈手软。
张朝不再抱有幻想,大狄易主,已经是既定事实,只剩下时间问题而已。
秦风离开后,张朝拿起酒壶闻了一下,先是一阵诧异,紧接着满脸惊艳,他不再纠结,大口大口地畅饮起来。
他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全部交给天意即可。
而同一时间,北狄王也得知了张朝被扣押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