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米娅塞来的一堆资料中,林雅居然发现了莫黎的手写日记。日记的日期断断续续。第一次的日期,大概在十年前;最后一次日期在三年前。
十二岁以前,莫黎是人们口中的问题小孩。然后,他从家里逃出来,遇见了齐愿。
齐愿将他带到孤儿院,教他弹钢琴。短短五年,他从零基础,弹到了全国钢琴竞标赛青年组冠军。力压钢琴世家出身李嘉旭和当年的夺冠热门裴易,成为了当年众人关注的焦点。
齐愿死后,他按照齐愿的安排来到了加拿大,签了LP.Music,参加了肖邦国际钢琴大赛,并一举夺魁。
那次比赛让他声名大噪,近乎一夜之间,Kris.Mo成了天才横空出世,普通人逆袭的代名词。之后,Kris接连拿下了三个国际钢琴比赛的冠军。
声名鼎沸之时,加入了由艾文领队的濒临解散的肖林艾尔乐团。三年之后,肖林艾尔乐团以独树一帜的创新性古典乐,席卷北美。
在肖林艾尔乐团最炙手可热的时候,莫黎急流勇退,重新开始了钢琴独奏巡演。即便是一个人的演奏会,莫黎的多变的曲风,和破格随性的演奏,依旧让他活跃在闪光灯下。
无论多么累,莫黎的唇角一直上翘。他从没喊过累,也从不会喊累。
演出的时候,无论主办方提什么要求,他都照单全收。他从不拒绝,只用结果惊艳众人。
和他一同工作过的人,都赞他是天才。
从来没有人,在乎过“天才”两个字背后,那些夜不能寐,练琴练到手指发麻的日子。
他习惯了微笑,习惯了悲伤,习惯了付出,习惯了人们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不会痛……
车祸之后,他所作的曲子,都是悲伤的,人们只当他有了新的灵感,专辑有了新的卖点!
在他没法完全坐起身的时候,经纪公司的高层,就逼着他写谱。他的手没法动,他们就找靠得住的音乐人来记录莫黎哼唱的音符。
在他最应该休息的那段时间,他被逼着写谱,作词,改曲。
在公司高层眼里,他不是一个病人,只是一个制作大热作品的机器。甚至,有些曲子,都没有挂他的名字。
宋喻,拼命的抗争,但是,他没有替他挡住那些伤害。
手术之后,不到三个月,他就被推着进了练习室。坐在钢琴前,他的手指就僵硬到不能动。医生说,那是心理层面的问题。
公司高层逼着他吃药,宋喻带着人去公司大闹了三次,最后公司高层的人,就逼着他上台演出。在不给任何通知的情况下,让他让音乐现场的live。
为了不开天窗,在上台之前,他在自己的胳膊上划了大概十厘米长的口子。疼痛让他的手,能够不受大脑的控制,自由的在琴键上飞舞。
等到一曲弹完,他的演出服上全部沾满了血迹。一下台,他就晕倒了,被送到医院输血。
在那之后的两个月里,只要有演出,他都这么干。他划的伤口,一次比一次深。宋喻后来怕了,收起了他屋里所有尖锐的物品。
为了给他争取短暂的休息时间,宋喻甚至开着车去撞PL.Music的大老板,把公司的情报透露给对手公司,让公司重新陷入内斗。
但即便不用再去应付演出,他当时已经没了求生意志。他开始酗酒、抽烟、失踪……
每次宋喻找到他的时候,他都奄奄一息,快要失去意识。
……
越是往下读,林雅的心越是颤得厉害。
病痛,折磨的只是他的身体;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对他的迫害……
他那么温柔,却没有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
这个世界,何其不公?
不知不觉,林雅就翻到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的纸,被撕了一半。留着的纸页上写着,“真的真的真的,好想一睡不醒,长眠地下。我真的,好累!”
纸上,字迹潦草。黑色的墨,有被鲜血晕染的痕迹。
“滴答!”
林雅猛然发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自己的眼睛中冒出,落在那潦草的字迹上。
“小姑娘,你能别哭吗?Kris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留,你帮他哭什么?”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蓝眼男子,双腿交叉,懒洋洋的靠在门沿上。他抬手,左右晃了两下,算是和林雅打招呼了。
“卡米娅,Elvis只是让你把Kris的病情告诉她,你怎么把Kris的老黄历全部翻出来了?”
看着屋里四散的各种笔记本和诊疗记录,加里森烦躁的扶额轻叹。这个姑奶奶,就差没把档案室给拆了。
“小姑娘,听好了。在Kris面前,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流的眼泪,别流。Kris,最看不得别人为他流眼泪了。晦气!”
加里森大手一挥,卡米娅费了半天力找到的资料,全部被他收到了箱子里,然后封存到了柜子里。
“加里森,你捣什么乱。她不知道情况,怎么对症下药。”
卡米娅气呼呼的一掌拍到桌上。加里森坏笑着抓住她的手腕,轻轻的在她的掌心处揉了两下,然后突然发力,痛得卡米娅大叫一声。
“加里森……”
“卡米娅,你是不是傻啊!”加里森顺手就给卡米娅扣了一个笨重的笔记本在脑袋上。
“Kris如果真的能够放下过去,会自己说出来。用得着你给这丫头剧透。”
那些资料和档案,记载的全是,专属于Kris的哀伤。但看着现在的莫黎,谁能将他和那些悲惨的过去联系起来。
人家,自己都在刻意的尘封那段不堪回首的回忆。他们这些外人,用得着在人家伤口上撒药吗?
虽说,在伤口上撒撒药,伤口能够更快的结痂痊愈!
只是,三年都等了,还在乎这一时半会儿吗?
“今天你看到的东西,出了这个门就忘掉吧。别用可怜的眼光看着Kris,他不可怜,也不需要人可怜。那些痛苦的日子,他不是一个人在面对,现在也不是,所以,不要为他的遭遇而哭,不要让他察觉到你在为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