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找这家铺子,看中的是铺子大,根基深,出得起价,卖得出货。可若对方还有东家只怕就得多想思忖思忖,不怕东家是个出钱不出力的幕后老板,就怕这家铺子是东家诸多产业之一。
这等家业雄厚的人,若稍微起个坏心想独吞他的配方,简直太容易。
乔墨笑笑:“我还以为这就是掌柜的店呢。不知你们东家是……”
“我哪有这个本事。”掌柜笑道:“我们东家在这丰县里无人不知,正是城中的第一富商马家老爷的长公子,马尚才。”
“原来是马公子。”乔墨对县城根本不熟,哪里知道什么马家牛家,但既然是第一富商,只怕不好招惹。
虽不知对方秉性为人,但这个掌柜在某一瞬间的确产生了恶意的想法,他对情绪捕捉很敏锐,不会感觉错。能用这样的掌柜,其东家品行也值得推敲商榷,因此为慎重安全考虑,他决定不做这笔买卖了。
话不能直说,否则对方肯定翻脸,略一思忖,有了主意。
乔墨面色无异的点头,很是理解:“原来是这样。既然要请示东家,显然是很有诚心,那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家里,免得大哥那边也定下了,倒不好说。”
“小哥儿这是什么意思?”
“实不相瞒,原本家父是在一个大户家做厨子,这调料是他花了很多年才研制出来的,后来病重回到家乡,为治病才想起做这个生意来。因为比较急,我家大哥二哥都出去了,家里存货分成三份,不管那边谈妥了都有进项。我见你们东家那么富有,要的定也不少,我回去看看,若两位哥哥还没谈妥,倒不如都给了你们家。”
掌柜一听他有两位哥哥,又说都去谈生意,便犹豫了两分。
“那小哥儿明天来吧,可以让你两个哥哥过来,我们东家明天必有答复。”掌柜觉得东家肯定乐意做这笔生意,有了方子,这可是一笔利润极为丰厚的大生意。
乔墨再度察觉到了掌柜的恶意,掩饰好心绪,离开了铺子。
一出铺子,乔墨立刻给林正打眼色,也并未上他的车,而是自己顺着人潮走。
乔墨这是怕掌柜的看出破绽,再命人将他劫了,那可完了。反正来时掌柜没注意,不知道他和林正一路,也不知他们关系。如今他穿的不错,给掌柜的一点错觉,存点忌惮才安全。
林正先是疑惑,但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当做不认识,便默默赶车跟在后面。
乔墨一面走一面注意观察周围,就怕大意下出了事,结果他只顾得注意身后,却险些和正面一个人碰上。刚想道歉,对方先出了声,竟是熟人。
“方公子?!”乔墨不傻,明显对方是在等他呢。
方锦年朝不远处的林正点点头,示意自己并无恶意,有和乔墨坦言:“实不相瞒,我是得知你去了马家铺子,特地前来提醒。马家如今的生意基本是马尚才做主,马尚才这个人品行可不大好,你稍一打听就知道。”
“你跟踪我?”乔墨拉起警戒,虽然对方行为让他很不满,但没感受到恶意,所以他也没翻脸。
“抱歉,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说话。”方锦年指指周围人来人往,可不适合谈事情,何况若被马家的人看到,更麻烦。
乔墨也只其中利害,到底决定信他一次,便和林正说:“去看看他说什么。”
哪怕不跟方锦年走,马家这个威胁还在,总不能就让五香粉砸在手里吧?何况马家那般富裕,又是做惯了生意的,跟官府怕也有关系,想要查他,也是时间早晚的事。
若这方锦年心不黑,干脆方子卖给他算了,就算他身家比不了马家,也不会太差。
方锦年倒是有心,谈话并未找别的地方,而是到了青松茶楼。
如此一来,身体紧绷的林正略微放松了些,乔墨也对他感官好了那么一些。
方锦年要了雅间,有人守在门外以防打扰,并命贴身小厮观风继续去探听着马家的动静。
对方的慎重令乔墨越发后悔,都怪自己莽撞,谈生意前就该先打听打听铺子的背景情况,否则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一直以来他只觉得乡下生活各种艰难不便,却从没想过有些东西自古不变,这次的事情无疑给他敲了警钟。
“二位请坐,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两杯碧螺春。”乔墨也不客气,点了茶,又说:“再要几色果点,我们赶路来的匆忙,都没好好儿吃饭。”
一面说,一面拉着林正坐下,暗地里拍拍林正的手,让他不必担心。
方锦年见他从容淡定,笑的越发有深意,直接问道:“不知乔公子是哪里人?”
乔墨这回没隐瞒,坦诚了自己身世:“我就是一个被卖的小哥儿,阿正心好,买了我。”
方锦年闻言很是吃惊,见他虽言语简单,却不似说谎,一时也有些感慨。
很快茶和点心都端了上来,一闻茶香便知是好茶。
乔墨推了一盏到林正面前:“这样的好茶可是托了方公子的福,否则我们哪里喝的到,你赶了一路的车,早渴了吧?喝吧,可别浪费了。”
方锦年觉得乔墨一举一动都有世家公子的几分影子,至于某些异样,只怕是在多年颠沛流离中所改变的吧。如此一来倒是真可惜,能在孩子幼年时就给予各色教育,那定是个极不凡的大家,若其家还在,这乔墨哪里会沦落成一个村夫。
方锦年越想越觉得可惜。
乔墨可不管他的想法,悠悠品了茶,又拣两样喜欢的点心吃个饱,这才说道:“方公子只做银楼生意?”
方锦年一听他话中有话,倒也没藏着掖着,笑道:“银楼是家里生意,不过由我打理,到底掣肘颇多,况且往后还不定是谁的。倒是方某不才,私下里也弄了点小买卖。”
乔墨一听他有属于自己的私产,高兴了。
这方锦年从接触的几次来看,品性还算不错。家里能交给他那么大一家银楼,一来说明其家很富,二来说明此人做生意很有手腕,再者他有私产,可见也是个有想法敢做敢干的。
若是合作,他不是跟方家合作,而是跟方锦年合作,牵扯的利益纷争就少多了,也安全多了。同时,方锦年到底出自方家,做生意却能借助方家的不少便利。可高兴到一半,愣住了。
险些忘了,种植园的计划已经搁浅,说出来这做生意成精的人也不会赞同。
乔墨将五香粉取出来:“方公子请看。”
在纸包打开时方锦年就闻到了味道,虽然对这方便不擅长,可不代表他手下没人。其实早在观风回禀时,他就知道乔墨是去找那掌柜谈生意,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种全新的配方香料。
“可否让方某找人试试?”方锦年直接提出要求。
“可以。”乔墨见他爽快,也不婆妈,说:“这叫五香粉,是一种由五种单一香料调配而成的调料,腌肉、腌鱼,或者是炒菜炖汤都能用。”
方锦年喊进一个随从,命他将纸包内的五香粉带去别院,找厨子做几样菜,分别要炒菜、炖汤荤素各一道。同时方锦年也在心中盘算,若这五香粉调配得不错,这生意可小不了,毕竟在短期内是独一份。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没再谈这件事,而是像普通来茶楼的客人一样,一边喝茶一边听书。
相较于乔墨,林正对方锦年的戒备更深,但出于对乔墨的信任,并未做什么。
乔墨注意到他情绪的起伏,以为他还在担心马家的事,不免自责道:“阿正,都是我大意了,该先打听打听再进去的。”
林正连忙摇头:“那是他们心术不正。”
“对,就是林正说的话。那马尚才是个霸道性子,手底下的人也都沾染了几分,见到你一个单身小哥儿前去谈生意,哪里会白白放过。”方锦年语带讥诮,言语中对马尚才颇有几分怨气。
“方公子和他有仇?”乔墨似随口一问。
方锦年一笑:“生意上的事情,也算不得仇,只是那样的人方某是看不上眼的。”
乔墨又问:“我和方公子做生意,若是马家得知了,方公子是否会有麻烦?”
“知道又能如何?你又没答应与他家做生意,那自然是各凭本事。”方锦年冷哼。
乔墨没再问,稍微放了些心。
尽管方锦年没承认,可也间接透露了,对方和马家有过节,哪怕是因为生意,这过节也不浅。原本对方条件就不差,再加上彼此有同样的敌人,就更好了。当然了,这个“透露”是无心还是故意,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