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办事很利落,不过两天时间,衙门里就来了人。
村里人好凑热闹,没事儿又喜欢议论别家长短,见衙门来了人,一打听是去量沙河边儿上的那片河滩,个个都吃惊不已。
他们这边家家户户都不缺地,只是有人家多有人家少,或是有的地肥,有的地贫些,没钱或者舍不得买地的人会选择开荒,那也是选些好地方,绝不去找沙地。可想而知,在他们眼中一文不值的沙河滩居然有人花钱买,可不是让人惊掉大牙。
大伙儿赶紧再打听,居然是林正要买!
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这林正倒会省钱,八成是新娶的媳妇出的主意,反正那新媳妇一看就不是个干活的人,可不就死命的使唤林正么,得了钱也是攥在媳妇手里,好心计。说这话的人取笑林正是顺带的,主要是恶意针对乔墨,领头的可不就是那李水莲!
也有人说这林正是发了大财了,那沙地虽不好,可面积不小,一亩三两银子,也得二十多两呢。舍得花二十多两买没用的沙地,那手里得有多少银子?真不晓得在外头做了什么有钱的买卖,藏的那么严实。别是在外惹了什么麻烦,回乡来躲藏的吧?要不能放手那样赚钱的事情?
说这话的显然是羡慕嫉妒林正有钱,恶意揣测,恨不能将林正整个儿抹黑。代表人物自然是林老嬷。
一旁有个人嗤笑道:“这算什么,听说人家还要买良田呢,花的更多,这点儿沙地算什么。这乔哥儿倒是好福气,谁能想到林正这么有钱,偏又藏着掖着,骗人说没钱。”
这话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怨气和不甘,更有几分功败垂成的遗憾。
“春阿嬷!”旁人认了出来,说话的是同村的春阿嬷,一贯消息灵通爱打听。见春阿嬷说了这番话,连忙追问:“春阿嬷说的什么意思,他家不止买那河滩啊?你又从哪儿听说的?”
春阿嬷心里不得劲儿,面色淡淡的说道:“他们要买的地就在小杨村,五亩良田,两亩水田,可得六十四两银子呢。”
六十四两?乖乖,可不少啊!
至于这消息的真假,没人怀疑。春阿嬷娘家就是小杨村,可巧,昨天春阿嬷刚好回去了一趟,知道内情并不奇怪。
一些人感慨着林正有钱,另一些人瞧见春阿嬷面色语气都不同以往,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缘故。当初林正刚回来,登门的媒人里就有这春阿嬷,好像春阿嬷想将娘家哥哥的小哥儿说给林正,甚至说聘礼只要别家的一半,可林正没答应。
说起来那小哥儿十里八乡就没不知道的,名字叫杨家宝。
杨家宝本身长的清秀,只是肤色偏黄,像个爽利的小子。他上面有个大哥也是哥儿,和他相差七八岁,性格老实,不如他讨喜,所以自小也算是得阿爹阿么宠爱长大。加之除了胆子大,脾气倔,家里地里的活儿都能做,不少媒人登门说亲,可他都没应,他阿爹阿么也惯着,想他自己选个合心意的。
哪成想如今选了一个,是个秀才老爷,眼光倒是好,可关键问题在于那秀才已经二十六,早已娶妻生子。偏这时候杨家宝性格上的缺陷冒出来了,胆子大,所以敢一个人天天往镇上跑,脾气倔,哪怕阿爹阿么说要打断他的腿,他也不肯忘掉那个秀才,甚至说要给对方做侧室。
哪怕是乡下地方,小哥儿给人做侧做小都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何况又是宠爱小哥儿的家人,那心情可想而知。
杨家宝的阿么当场昏了过去,阿爹气的全都发抖,将杨家宝锁在屋子里。到底没关住,杨家宝撬了窗户跑出去,不用说就是去找那秀才了。家里人为此伤透了心,想着只要人回来,干脆顺了他的意。
三个月后,杨家宝回来了,却是带着满身伤,衣裳上还沾了血迹。
后面的事儿杨家人捂的严实,可到底有眼尖的人,稍一琢磨,再去镇上一打听,事情的真相就猜了个*不离十。
这杨家宝确实却找了秀才,也的确和秀才住到了一起,甚至杨家宝还怀了孕。那秀才对他倒还算不错,可惜其妻是个彪悍夜叉,因公婆生病才回去照料,哪料到短短两三个月,就有小狐狸精勾搭自家夫君,甚至自甘下贱的自荐枕席。
其妻怒气冲冲的杀回来,那秀才一见就吓怂了,任由其妻对杨家宝好一番毒打,最后将人赶了出去。杨家宝惊怒交加,又见秀才袖手旁观,再看其妻这架势,知道这一扫地出门就再没有登门的机会,伤心的大哭起来。偏这时小腹钝痛,血水流了下来,竟然小产了。
听说给杨家宝看诊的大夫说了,杨家宝身子受损,怕往后难以有孕。
虽说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五年,可到底太出格儿,多数人都没忘记。当年杨家宝正值十五妙龄,如今已二十,加上可能无法怀孕,家中早已无媒人登门。
这回春阿嬷做媒,虽猜测林正有钱,但最主要的还是看在林正破了相,又早分家单过,还已经二十二大龄。这样的汉子,一般人家都挑剔,他想着自家侄儿不错,早年的事都淡了,配林正岂不正好。
哪里知道林正竟没答应。
事后知道这是李阿嬷背后唆使的,便把李阿嬷也给恨上了。
春阿嬷这人记仇不在表面上,而在心里,时不时的就做些膈应事给人添堵。好比林正娶亲,春阿嬷可不是去贺喜,而是瞧见胖婶往那边去,这才跟上,并成功将胖婶给拽了进去。好在林正不计较,乔墨又不了解,否则换个人家可不得堵心。
如今春阿嬷见着林正越过越好,心里更是怨气横生,觉得这原本都该是自己侄儿的,眼下却被一个妖媚子给夺去了。
被骂做妖媚子的乔墨对此毫不知情,他正看着衙役测量河滩。
事先里正在衙门里打点过,两个衙役倒也好说话,最后测量结果是八亩三分地。林正早把银子准备好了,自己骑马,衙役们乘了马车,一起回县里办地契并记录在档,往后这片河滩便属于林正了。
衙役一走,村里人三俩俩议论了好久才各自散去。
李阿嬷好容易等着没人了,拉着乔墨低声问道:“好好儿的,你们怎么想起买块沙地?八亩三分,可是二十五两银子呢!”
乔墨干笑,还真不好解释。
李阿嬷见他不说话,不免着急:“阿正攒点儿钱不容易,要买地也得买块好地,虽是比沙地贵些,可出息好啊。你们可好,竟挑了那么个地方,村里不知多少人看笑话呢!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儿。”
“好田我们也买了的。”乔墨知道李阿嬷和别人不同,是真的关心他们,怕他们想的不周全办错了事,吃了亏。
李阿嬷一听这话,更是不能理解了,那可是八十多两银子!这俩人一声不吭就做了这么大一件事,还没事儿人一样,他可急的快要上火了。
乔墨赶紧安抚几句,最后实在躲不过,只得含糊说道:“沙地也不是一无是处啊,种西瓜,种辣椒,甚至果树花生都很好啊。李阿嬷别急,我和阿正是商量过的,别的地方有这么种的,我们也能试试,或许好种呢。”
李阿嬷再急也无法,事成定局,又听他这么说,只得叹口气:“但愿吧。种的时候多费些心,或许侍弄好了也能收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