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忙着收花生玉米,忙着议论林贵被逐出书院,乔墨和林正则忙着开店。其间似乎还听说英子招夫上门的事,因为太忙,也就没多理会。
为了赶上中秋的好生意,乔墨决定八月十二开张。
提前两天就将准备好的精美竹编布置在铺子里,又挂了色调鲜亮的天青色帘子,靠墙一溜儿摆上供客人歇脚的椅子。装糖果糕点的苹果小罐儿和方形小食篮也都运来了,全都放在后院的屋子里,几个人一齐动手,将里面铺好油纸,以供随时取用。
另外,乔墨还准备了红纸,将所售卖的糕点糖果名称一一写下来,再一一贴在相应的地方。至于糖果糕点,则在十二号一大早入铺,为的是保证新鲜,香味才更诱人。
“从今儿起,我们就要改称呼了,得叫掌柜了。”李喜最爱说笑,这会儿说着话,眼睛还在林正和乔墨之间打转,显然是不知道究竟喊谁掌柜才好。按理是该夫君当家,可他们有些不一样,特别是这家铺子,似乎打理和拿主意的都是夫郎。
林正笑着接话:“往后你们就喊阿墨掌柜,这店里的事情都是他做主。”
李喜李良于文领会其意,都笑起来。
李良突然问道:“咱们这铺子叫什么名儿啊?牌匾做好了没有?”
乔墨说道:“早做好了。名字也简单,就叫乔记小食铺。”
转眼到了八月十二,一大清早乔墨和林正就与李良几个去了县城。先将各样点心和糖果一一装在食架上,又在货架的格子摆上各样精致小巧的竹制工艺品,既是装饰,也是赠品。乔墨打算把八月十二到八月十五这几天都定为活动日,但凡来店消费就有一份礼物,具体什么礼物,则视消费金额来赠送。
比如一整套竹编的茶壶茶杯带一张竹托盘,这份赠品只此一份,实在是因为很难做。东西本就不大,又要细细密密的照着茶杯茶壶的模样一丝不苟的编下来,甚是耗费功夫,再加上里面的内胎是一套素白茶具,对于这样一间小店的赠品来说,算是高档了。
乔墨将其定位消费满十两银子才能赠送,且先满先得,只此一件。
又有竹编的方形提包,宽窄比书本略大,十份,每个都是不同装饰纹样和颜色。消费满八两赠送一个,先满先得。
再有各种不同款式的小花篮儿,不过一尺来高,不用插花就能做装饰品。二十份,消费满五两可得。
三两到五两,可选择风车或水车摆设一个,三十份;一两到三两,可选择各式花样果盘一个,五十份。消费在一两以下的,则是各样实用的竹编器具任选一件,例如竹篮、竹筐、竹箅子、竹漏勺等等。这些东西都是从村里收的,所幸村里人都做的认真扎实,还没遇到以次充好拿来卖钱的。
除此外,格子架上摆的最多的便是各式各样的花灯,一个个皆是巴掌大小,精巧异常。花灯里面装的并不是蜡烛,而是两颗水果糖,一软一硬,吃到哪种水果味儿全凭运气。这些花灯一共五十份,只作为中秋节当天的购物赠品,凡满八钱银子就送一个,每人只能领一次。
李良几个当时看到这些东西都暗暗咋舌,觉得这样的赠品太亏了。毕竟乔墨自己做不了这么多,大部分都是出了工钱让李雪几人赶工做的,工钱可不少,现在没拿来卖钱反倒全送出去。
此中缘由,除了乔墨本人,只有林正知道。一是为新铺子开张造势,吸引客源,二来是为竹编蓄力,若反响不错,往后又是一项买卖。再者说,乍一看赠品很多,其实开销有限,真有顾客上门消费,那些糖果可不便宜。为了这家店已经投入了那么多,总不能吝啬这点儿小钱,该做的营销还是得做。
临近中秋,村里也暂时闲下来,开业这天李阿嬷带着秋哥儿和李雪夫夫都来帮忙。
一阵鞭炮声中,铺子开业了。
方锦年早让观风送了贺礼来,因有事绊在京城赶不回来,听着观风口气,似乎是家事。茶楼的肖掌柜、吉祥酒楼的掌柜、万宝银楼的掌柜都来了,除了肖掌柜,其他两个都是看在东家面上过来走个过场。除此外,这条街上好些店铺的大小掌柜都来了一趟,有只是看看的,也有送了贺礼的,参观了一遍心里有了底。
临近中秋,人们都要在街市上逛一逛,看看热闹,买些东西。
新开了家铺子,人们总要凑个热闹。一进铺子,首先闻到的便是各种香味,惹得人分外垂涎,而触目所及处,各式各样或精巧或美观大方或别致古朴的竹编器物也分外亮眼。若说糕点,哪怕是让人分外新鲜的小蛋糕也不过是糕的一种,可另一边卖的东西就不同了——糖果!
为了便于展示给顾客们看,所有的盖子都是揭开的,一眼扫去,五颜六色分外漂亮。别说是孩子,即便是大人也忍不住想买一颗尝尝,于是问价声此起彼伏。
李良、李喜、于文、林大庆和林正五个人齐齐上阵,因为是头一回做生意,纵使反复练习过很多遍,也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所幸都不是扭捏人,慢慢儿胆子放开,流程也熟练了,情况便稳定下来。
李喜嘴最会说,由他将新店开张的活动一一介绍了,原本处于观望态度的人也动了心。
乔墨因为怀孕怕拥挤没到前面去,李雪秋哥儿和李阿嬷站在帘子后面,见着前面的火爆场景惊叹不已。半个时辰过去,前面准备的苹果小罐儿和方形小食篮都用完了,四个人忙去库房里搬了一些送过去。
李阿嬷怕乔墨有闪失,只让他坐着。
乔墨便坐在那儿,心里盘算着前面的货能卖多久,空间里的储备能卖几天,是不是还要再准备一批货。毕竟还有个中秋节呢,那天肯定也热闹,哪怕卖不完放在空间,也不能到时候断了货啊。
下午李阿嬷带着秋哥儿和李雪夫夫先回去了,到申末,乔墨让李良三人也赶紧出城回家,今天是开业第一天,他和林正留下看店。
这时候店里就没什么人了,想到县城里晚上也热闹,便没关门。乔墨在厨房里做了晚饭,和林正轮流吃了,一起坐在前面看店。闲着没事,乔墨便提前检查起铺子里的货量,并做了一番统计。
“怎么样?”林正见他只是看着账本子笑而不说话,猜着今天的生意肯定不错。
果然,乔墨说道:“开门红。我本以为糖果价位偏高会不好卖呢,哪里知道买的人不少,看来县城里的人还是很有钱,也舍得花。这些糖果卖的最好的是酸梅糖和水果糖,看来他们还不知道牛奶糖的好,等他们吃过了肯定会再买。点心区,小蛋糕卖的也还行,不过量都少,大概都是尝鲜,而红糖松糕和牛奶蜂蜜麻花卖的最多,库存剩的不多了。不过,明天不会像今天这么多客人,应该够再卖一天,明晚回去后就多做些,把货补上。”
停顿了一会儿,又说:“我先前想过弄礼盒,只是担心顾客的购买力和接受能力,现在看来,应该可行。马上就是中秋了,总要送礼吧,推出礼盒试试反响也好。”
“还是用竹编?”林正不由得皱眉,倒不是不赞同,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是不是吃的消。
“嗯。这次不用多精致,主要是大方美观就行,用宽而薄的竹篾做最简单的编法,编一个扁圆罐子。罐子里面分出五个格子,格子里铺上一层不同颜色的油纸,将糖果分类装进去。罐子外面用红色带子系个蝴蝶结,喜庆又漂亮。至于点心能装盒销售的就是蘸糖和小蛋糕,用四四方方的盒子,内部分出等份的六个格子,铺上素色油纸,与糖果礼盒一样的装饰。这种礼盒主要是促销量,送礼方便好看,至于更精致高端的礼盒,咱们现在没时间,以后再说。”
“你把编法和要求讲解给李雪他们,让他们做吧。”林正只是不愿让他动手。
“行,我知道。”乔墨点头。
乔墨说完这些,看看时辰尚早,街上其他铺子都没关呢,便准备算一算今天的盈利。哪知刚铺开纸张,还没蘸笔就来了客人。
抬眼一望,进来的有三个人。
为首一人穿着举止明显是主子款儿,后面跟着的两个看体格就知道是保镖。不知为什么,乔墨一看见为首的那个男人就挪不开眼,总觉得有几分眼熟。这人看上去三十来岁,面貌清雅俊逸,举手投足皆有韵味,大概源自自小的熏陶与教养吧,绝对是个人上人。
未等招呼,那其中一个表情冷酷的保镖突然朗声大笑:“哈!林正!你怎么在这儿?”
林正只顾着整理东西没顾上来客,乍一听见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一愣,待看清来人不禁也笑了:“赵朗!”话音一顿,目光落在其护卫的人身上,眼中露出几分惊疑:“这是……老爷?”
不怪林正迟疑,说起来他在那户人家只是做个车夫,平时老爷上下车谁能抬眼盯着看?老爷的模样他还是知道的,但就是没认真看过,总觉得有几分生疏与模糊,倒是小少爷的样子常见。听说小少爷与老爷长得有四五分相似,如今这一看,果然像,要不怎么是父子呢。
然而看着看着,林正心跳都快了,猛地扭头去看乔墨。
老爷与乔墨的长相竟也有几分相似,特别是一双眼睛和脸部轮廓,细看之下竟是一样。若说他们是父子,想必很多人都信。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初见乔墨会有种眼熟的感觉,大约因他常见小少爷,尽管没想过其中关联,但潜意识里就觉得几分熟悉。
这时乔墨也回过味儿了,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又想笑。
自从来到这里,他几乎不怎么照镜子,猛地看见一个与自己相像的人,竟没反应过来。不过,天底下真有如此相似的陌生人吗?还是说……
“……我能和你聊聊吗?”那位老爷尽管话音平稳,可若仔细观察,很容易发现他微微颤抖的一双手,以及些微湿润发红的眼角。
林正掩住满心复杂,将店门关了。
“我想和你单独说会话。”对方这话明显是说给林正听的。
乔墨微微皱眉,已经有些不太高兴:“阿正不是外人,只要是关于我的事,他都有权知道。”
此刻乔墨也有诸多猜测,联想到记忆里零星的碎片,若对方真是原主的亲人,那么定是儿时家中出了变故,以致使原主流落在外。只是看对方便是家世不凡,这么多年了,是否找过原主?其家现在又是什么格局?如果太复杂,他不得不考虑不认亲的可能,他实在不愿意再掺合到倾轧纷争中去。
齐韫哪里知道这么一瞬间乔墨已想了这么多,只是因乔墨的话而将视线落在林正身上,微微隆起的眉峰又缓缓的舒展开来。
尽管他知道林正是个不错的人,但那是以前,如今身份变转,他实在无法接受。在他看来,林正是配不上乔墨的,可木已成舟,关键是乔墨很乐意,他也只能认了。不然还能如何?即便是刚见面,他也看出来乔墨的性子随了自家人,固执的很,认准了绝不回头。
齐韫朝后摆摆手,赵朗和另一人便回避到后面的小院了。
“我是你舅舅,齐韫。”
“……哦。”乔墨微顿,觉得答案也不意外,意外的只是自己长得和舅舅那么相似。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外甥像舅?
至于舅舅的名字,齐韫?总觉得有点耳熟。
齐韫见他如此冷静不禁笑了,亲情之上又添了几分喜爱,将自己出现的原因也说了:“上回周来到这边办事,回去便说见到一人与我长相很相似,年纪十六七岁,与我那幼年失踪的外甥情况很吻合。原本我早该过来的,只是身上事务耽搁了,拖至现在。”
乔墨恍然,怪不得那周叔本是编个由头好做遮掩而已,却不说是自己亲人,定要说是舅舅家的管事。必定是见了自己长相心中有所猜测,不敢随意攀亲。
这位舅舅说有事务耽搁,只怕不全是实话。哪怕真的有人十分相似自己,可能是自己外甥,作为一个出身世家的当家人,绝不会平白无故就相信,查证一番是少不了的。正因此乔墨才没去质疑自己身份,反正他是没什么让人图谋的。
最重要的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对方身上没有丝毫恶意,反而待自己极亲近。
乔墨正准备接着听下文,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林正却出声说道:“阿墨,我去后面看看。”说完也不等乔墨反应就走了。
乔墨察觉到林正的异常,一时有些不解,难不成林正担心他认了舅舅会有什么不同?即便林正真有担忧,在他没任何表示之前,林正也绝不会如此作态才对。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