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午时到黄昏,从暮落到深夜。
整整一个通宵。
斯聿徒手将墓地挖了出来。
他的双手彻底皲裂,红肿疼痛。
骨关节渗出鲜红血珠,滴落在破旧的棺木上。
含着金汤勺出生宋家小女,金尊玉贵,从未吃过半分苦。
临了,却被装进这般陈旧的棺木里,寂静死亡。
心脏一点点绞紧。
斯聿的手颤抖的将棺木,用力的推开。
面容苍白的女子静静的躺在棺中。
她穿着染着血的囚衣,因为死去多时,身体早已尸僵,皮肤表面呈现出淤青的尸斑。
可她的容貌仍然精致绝伦。
连日的雪夜冻住了美丽的姑娘,让她没有那么快的腐烂。
可凑近时,仍然能够闻到她身体里散发出的淡淡腐烂味。
斯聿久久凝视着宋昭的尸体。
眼泪猝不及防的滑落。
尖刀沉进心脏,绞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他趴在棺木上,崩溃的悲呦出声。
他想伸手把宋昭抱出来,却因为太过绝望,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宋昭。”
“宋昭!”
“你睁开眼看看本王。”
雪风大作,花园四周因为太久无人打理的花丛凌乱的搅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响动,掩盖住了斯聿绝望的呼唤。
原来人最心痛之时,是没有半点承受能力的。
即使他是无往不胜的战王。
斯聿用尽全力爬进棺木中。
他挤进棺木的空隙间,毫不嫌弃的将宋昭搂进怀里。
他浑身都冻僵了,宋昭比他更冷,他用上所有力气抱她,也感受不到她的温度。
“对不起。”
斯聿在宋昭耳边低喃。
他好后悔。
为什么没有按时回来,为什么让宋昭白等一场。
他给她带去了希望,却又让她在绝望里死去。
该多痛啊?
亲耳听到父亲战死的死讯,唯一的求生欲望也没了。
他心爱的小姑娘,一定很痛吧。
在最绝望的关头,她也许在盼望着他能够给她带去新的希望。
是他不好。
是他迟到了。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
那么喜欢热闹,受不了一点委屈与孤独的姑娘。
却一个人孤零零的埋在这里。
她有多害怕。
“是我不好,明知你胆小,还将你一人留在深宫。
我总是顾虑颇多,总想做的一切周全,怪不得你不想等了,你本就是没有耐性的姑娘。”
斯聿几乎失声。
喉咙痛到发哑。
若他提前就将宋昭给带走,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斯聿轻抚宋昭面颊,瞳孔红的滴血,
“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回赶,一路踏山过海,昼夜不停。曾在深夜寅时,看见河畔你最喜欢的海棠花未眠,总觉得这时,你应该在我身边。”
他那时满心期盼,想着要帮她复仇,帮她振兴宋家,还她大盛盛世。
他总觉得到那时,宋昭才会愿意接受他的心意。
一路心惊胆战,心跳加速。
骏马扬起的风尘传开他深埋多年的情意,将少年的情窦初开,以及日积月累后的深情不忘,从乡野小镇,散布到盛京大路。
喜欢宋昭的这个秘密。
风知道了,云知道了,大地与山峰都知道了。
可他最希望,你也能知道。
而如今。
“你怎么也不会知道了。”
斯聿着迷的盯着少女惨白的面容——
恍惚间记得。
宋昭刚出生那夜。
他曾偷溜进她的寝屋,看着小姑娘皱巴巴的脸蛋,分明心口已经融化,却还是臭着脸傲娇的去戳她的肉窝窝,口是心非吐槽她丑,让还不会说话的她叫他哥哥。
时空交替,面容转换。
如今她长大了,仍安静的躺着,依然不会说话。
男人薄唇噙起温柔的笑容。
“叫一声哥哥。”
“跟哥哥走好不好?”